消息竟然传的连几处略显偏僻的小县城都闹得风风雨雨的,这可就不正常了。
要知道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即便是圣旨,若非是关乎天下所有民生民计的事儿,那是根本不可能传达到这种最低级治府所在的。
曾经在宋朝时,甚至有过皇帝免除某些赋税的圣旨,都能瞒上一两年后才渐渐让一些偏远的地方得知。
苏默不认为自己获封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出使官儿的事儿,还能大过减免赋税这种事的程度。
而眼下偏偏这种情况就发生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手了。而且还必须是那种有一定地位,手中有相当势力、人脉的人,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当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英国公的能量也绝对可以。但是能做到不代表一定就是英国公做的。
因为这等于是把皇帝放在火上烤了,是将皇帝彻底推到明面承受天下人的质疑的事儿。除非英国公脑子抽风了,否则就绝不会脑残的多此一举。
如此一排除,便只剩一个可能了。这事儿,是自己的敌人刻意为之的。至于目的,苏默倒是还想不到太远太复杂的,但是至少有一种可能他猜到了。那就是,借刀杀人!
借的那把刀可以是盗匪,可以是乱民,更可以是蒙古人。西北地处偏僻,地广人稀,在经过当年土木堡之变,还有成化末年的混乱后,小规模的造反作乱简直不要太多,对朝廷不敬不服的更是多如牛毛。
这种情况下,若是能抓住皇帝昏聩乱政,然后杀上几个因而发迹的奸佞,绝对可以声威大震,扬名立万了。而貌似自己现在的情形,无论是大小还是长短,拿来割了脑袋祭个旗啥的,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蒙古人,那更不必说了。本来双方就是敌对的,大明从蒙元手中夺权才不过百年,期间更是一直厮杀不断。此时的蒙古,大多数人其实还是心念蒙古入主中原时的辉煌,根本不愿臣服大明。
这种时候,若是能杀了他苏默,不但能狠狠打大明皇帝的脸,还能打击亦不刺的士气,加速他们的失败。更重要的是,甚至能借此激怒大明,同时坚定蒙人的战心,说不定就能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呢?
当然,若是苏默是随同正规使团而来,那一切休提。毕竟现在明面上,达延汗还是和大明保持着和谐关系的,鹰派们再如何求战,也不能做出这种明打明打自家大汗嘴巴子的行为。
更重要的是,苏默也不过就是个副使而已,杀他的效益跟成本根本不成正比。
所以,苏默既然想到了这些,自然也就能想到消息必然是从京师先传出来的。那么也就是说,其实越往京城方向,对他布下的网就越密。他要是傻乎乎的就那么一头闯进去,只怕不等看到京城的城墙,自己的脑袋大抵就先要挪个地儿了。
而今之计,只能将错就错,想法儿找到出使团并加入进去。只有这样,才能解开这个死结。也顺势借助使团的保护,避开后面一直追杀的嘉曼和尚。
但他知道这个法子,对手肯定也是明白的。所以即便他想要加入出使团,也不能这么大模大样的迎上去。先迂回一下,脱离了危险中心再去,这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听了苏默的解释,何莹先是小脸儿皱成一团,苦恼的抓抓脑袋。这一大坨的分析,各种可能、各方势力、各人心态算计,简直让她听的脑袋都乱成一团浆糊了。
到了全部听完她似是明白了,但想想又完全摸不到头脑。最后便只剩下四个字:不明觉厉。
完全听不懂啊,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这种有失面子的事儿可不能露出来,不然还不得让苏默嘲笑死?这家伙原本就喜欢欺负自己,正如他经常毫不掩饰的那句话说的一样:你有啥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下啊。
所以何莹决定坚决不给这无良的人机会!自己听不懂没关系,反正都有这家伙盘算,自己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就是了。
既然自己认定了跟了他了,大不了就是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而已,又何须多去操那份儿心?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何二小姐立刻淡定下来。只淡淡的扔下“你决定”仨字儿,然后便留给苏默一个漂亮的后脑勺,便再次挥鞭催马而行。那份淡定的模样让苏默老半天没反应过来,呆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叫一个郁闷啊。
说好的拜服呢?说好的敬仰呢?至少得有个爱慕的菠菜抛过来吧。可眼下这情形,完全跟剧本不搭噶啊。
于是,就在苏老师显摆一通却白费功夫的郁闷中,前方再次显出一座城池的身影。
延水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