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也收敛了些情绪,只平静回应:“重华殿女眷起居,太子府晨昏定省,这些都是尚务司太监,重华殿长史该操心的事情。你们拿这样的俸禄做这样的官,若只能看见这些,也有颜面说无愧皇恩。”
“行了。”睿帝摆了摆手,又拿着予钧的奏章看了又看:“这两本,朕准了。”
群臣立刻哗然,连中书省众臣都有些震动:“皇上,这内阁名单怎可如此决定?”
睿帝将奏章向御案上一丢:“你们不是只想问朕什么时候抱重孙么,内阁的事情拖了这样久,就开始弹劾东宫女眷。既然你们都没说出要紧的话来,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一个个的都以为朕无人可用?”言罢向身边的中官颔首,司礼中官便长声宣布:“退朝!”
群臣只得躬身行礼,谢仲耀也上前去扶睿帝,睿帝却向予钧招了招手,也不管玄康太子在此刻的脸色是变得多么难看,便扶着予钧的手直接出了乾熙殿。
在慢慢走回御书房的路上,睿帝轻叹了一口气,才问身边的予钧:“明珠如今怎么样?”
予钧微微欠身:“明珠克尽本分,并没有在意外间的物议。”
睿帝点点头:“你这个媳妇娶的还可以,还算沉得住。”顿一顿,还是又看了一眼予钧,“不过,你们成亲日子确实不短了,忙归忙,子嗣的事情还是得放在心上。他们弹劾明珠,固然有别的心思。但是这纳侧之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你若不喜欢你父亲或者宗景司去挑,那你自己选两个也行。其实陆家姑娘不错,禤家也行。只可惜鄯家的姑娘定给了予锋,不然给你做个侧妃也合适。”
予钧迟疑了一下,还是斟酌着回话:“陛下,我答应了明珠,终身不染二色。男子汉大丈夫,断然不能言而无信。”
睿帝不由侧目皱眉:“她竟如此善妒?有本事的女娃娃果然脾气也大些,但你岂可这样答应?若是明珠当真在战场上伤了根本、不能生育,又当如何?”
予钧正色道:“陛下,这等事哪里有什么如果。臣自成婚以来,多在羽林营中值守,新年巡防宫禁,随即奉旨出京。回来还不数日,便受杖养伤,之后赶赴郴州。再回来不到两月,又逢国孝大丧。陛下,臣与臣妻便是有一万个心要开枝散叶,也总得有个空闲才成。”
睿帝闻言哑然:“那倒是祖父心急了。也罢,再等等也使得。”
这段祖孙之间的对话虽然并无第三人得闻,但在朝堂上睿帝和太孙予钧简短的发作还是向着群臣百官表明了一个态度,睿帝和予钧之间的祖孙默契并没有轻易被打破,而予钧和明珠的关系也依旧坚固。
自然有人会因此而颇为失望,但严格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意料之外。睿帝之心岂会如此轻易翻转?有些事情只要能开始埋下裂痕甚至怀疑,就已经是极成功的策略了。
与此同时,朝廷上的争议并没有顺势结束,内阁的名单虽然在睿帝金口决断之下直接确定,然而针对于内阁官员与中书省的合作转型,还有对太孙妃身世和身份的质疑还在继续。
这些质疑的开始固然由玄康太子授意发起,然而却也有一些相对中立的文臣言官陆续加入。毕竟太孙妃的身世的确是有疑点,即便如今不能算作失德当废,可是长远来看作为将来的皇后还是有些问题的。毕竟国母之位,母仪天下,还是与寻常的女眷之事大不相同。
闹到这个局面,晋王府也是一定要表态了。晋王的病情在郗老医正的诊治之下也稳定了一些,但还是卧床难起,病弱沉重。世子明湛昕和其弟明湛昕索性都上了告假的本章,名义上是要在父母床前尽孝,实际上也是为了避开朝堂上的争锋。
但这中立保身并不是那么容易,就算睿帝许可了侍奉父母病榻的告假,因着对太孙妃明珠的质疑,晋王府也持续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于是在内阁名单确立的转日,晋王在病榻上还是勉力手书了一本奏章,表示自己身为祖父,是可以确认明珠是明湛晖的女儿无疑。但有关太孙是否应该纳侧之事,晋王府身为人臣,不敢置喙天家内务。明珠出阁为天家儿妇,并非寻常人家的出阁之女,晋王府是其娘家,然而仍然份属臣下,只以天心天命马首是瞻。
这是明着表示要中立保身,虽然在明珠最根本的血缘身世上给出了支持,却也多少是为了撇清晋王府自身的关系。毕竟当时明珠能够入宫参与睿帝寿宴、后来又到了田猎大典,都是因为身为晋王府的孙女。如果真的最后被证明这身份有假、意图不轨等等,那么晋王府也是有连带罪责的。
另一方面,从正月下旬开始重归朝堂的英国公楼珩,也面临着这个相关的质询。毕竟身为太孙的外家,楼家长辈对太孙的后宅女眷多少也有些更紧密的关系。
楼珩的回应就利落的多了,袖手静听完毕便直接反问:“有关太孙妃的疑点种种,可是如今最紧要的政务?既然诸公的意思已然上达天听,自有君父决断。有关纳娶侧妃之事,若是太孙执意不肯,诸公又待如何?午门跪求,还是死谏兵谏?是不是只要不能将太孙的后宅之事捏在手里,诸位就觉得自己的十年寒窗,二十载功名都白费了?你们为官辅政,为的到底是江山社稷,还是胁迫君上?”
文人的口舌之争自然是永无止境,但有楼珩的坐镇,局面还是相对平静了不少。
这个时候的予钧终于相对有些心情与时间回到重华殿,与太孙妃再奉旨解决一下上至帝后,下至百官都在关心的国本问题。
太孙夫妇这段难得的奉旨休息到了二月中旬,重华殿还没有好消息传出来,但晋王府却有了喜信,成亲半年多的韶华郡君有了身孕。
对此晋王府自然是欢喜非常,而予钧和明珠也决定亲自去探望道贺。因为之前晋王府的本章,完全表示了中立的态度,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这个时候的中立其实也是明确的选择,虽然不会去顺势攻击重华殿,却也几乎没有支持重华殿。
其实之前晋王府二房与明珠的关系尚可,虽也算不上太亲近,但年节走礼之类的时候关系还是要比曾经冲突激烈的长房好很多。只是当朝局风云激荡之时,明珠的二伯父明湛暄与其子明重川还是保持了沉默。整个晋王府之中会旗帜鲜明地支持重华殿的,也只有明重山与韶华夫妇。
“长公子,三姐姐。”成亲了这么久,韶华还是喜欢沿用以前旧时的称呼。
予钧和明珠倒很喜欢:“你如今身体如何?请太医看过了吗?有没有给渝州帅府送信?”
提到父母,韶华秀美的脸庞上就飞快地滑过了一丝失落:“写了信。不过父亲可能很忙,去年写的信也都没怎么回复。”
“或许路途遥远,中间书信有失也未可知。”明珠温言道,“如今是几个月了?太医怎么说?有没有什么要特别留意的?”
“快三个月了。”韶华重又满面笑容,“太医说安稳的很,开了保胎的方子了。我就是总想吃酸梅子,因为反胃的很。可他老拦着,说吃太多了不好。”小小地抱怨了一声,看着予钧和明重山到外面去说话,又压低声音问明珠,“三姐姐,你们怎么还没动静啊?祖母心里很惦记呢。”
明珠笑笑:“这样的事情哪能着急,大概是缘分还没到吧。最近祖父和祖母的精神还好吗?我确实不便多过来,你们费心了。”
韶华颔首:“都还好,祖父虽然现在还不能起来练字,但最近由靳大总管扶着,每日都能散散步,有时也去看看祖母。只是他们不让我多去看祖父和祖母,说是怕过了病气。”
明珠拍了拍韶华的手背:“你如今有了身孕,多保重也是应当的。”顿一顿,还是斟酌着问了一句,“等到你月份大了,你母亲会入京来看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