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笑脸,想起那法师袍下单薄、抱起来却如此坚实的身体。
她突然好想认真地了解一下那人。
晨光慢慢刺透夜色,阿狸从窗帘间的小缝看见外面天色渐明,透出琉璃般的蓝色,心里也是慢慢舒了一口气。
她几乎整晚都没能睡着,那些心绪让她心烦意乱。
怀里的艾瑞莉娅仍在静静睡着,阿狸坐起来,为她盖好被子,又仔细地压好被角,然后一个人坐在旁边,继续发着呆。
倒也不是在想事情。
她现在很累,困乏不已,但一点也不想睡,只好就这么坐着。
脑子里是彻夜未眠后,空白的茫茫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听见了轻轻的叩门之声,然后门吱呀一声,便被什么人打开了。
阿狸赶紧下了床,踩上自己白色的软鞋,鞋子红色的系带都来不及认真绑好,她的身体就在一阵蓝色的魔力光辉间,跃动着,穿过墙壁。
她不想有其他人看见自己在这,毕竟自己在艾欧尼亚的那些居民心里,一直都是灾祸的代名词。
她凑到窗边,越过窗帘晃动着的白色轮廓,看见那是艾瑞莉娅的哥哥泽洛斯。他唤醒了艾瑞莉娅。
幸好没有被看到,不然又会给艾瑞莉娅添麻烦了。阿狸想。
虽然他们是兄妹,可是阿狸一点也不喜欢泽洛斯,那家伙常年在艾欧尼亚城服役,很少来探望他们父女——
虽说泽洛斯去当兵也是里托大师所愿,但这并不是阿狸讨厌他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泽洛斯也是个人云亦云的家伙。
曾经有一次和艾瑞莉娅一起聊天,被他撞见,艾瑞莉娅还挨了骂,被哥哥责备不要和这么危险的家伙在一起……
从那天起阿狸就一直躲着那家伙。
除泽洛斯之外还有几个人,看打扮便是从事体力活的人,他们恭敬地抬着棺材,放在门前,然后一起将里托的遗体抬进那棺材之中,运往艾欧尼亚城。
阿狸自然知道。
像里托大师这样,有着地位与名望的人,死后艾欧尼亚定然会纪念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虽然这对死者而言,毫无意义。
平常的时候,阿狸并不喜欢到人多的城市里去,尽管那些僧侣和灵能修炼者奈何不了她,如果她想走,凭借那灵魂穿梭的法术,没有任何物理的和魔法的方式能将她捕获,至少是她所见过的这些人类手段之中。
阿狸只是单纯讨厌人们看她时候的目光,那种好像看见怪物一样,对她畏而远之的目光。
但这次,她还是躲在远远的地方,目睹了里托大师的葬礼——
广场上围满了前来吊唁的人群,人头攒动,灰黑色的衣服与这天明亮的天色格格不入,好像一片落在地面上的阴云。
对于里托大师,他们多半只是听说过而已,多数人完全不认识。广场临时架起的高台上,也是不知哪位被请来的地方名人,语调悲戚地讲述大师的生平与伟绩。
下面的市民也应和着悲哭惋惜,擦着虚伪的眼泪。
事实上,死去的这人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最为此伤心的艾瑞莉娅,此刻只是平静地,身着黑衣,没有哭,跟没有象征性的抹眼泪,看起来平静——平静到看起来有些冷感。
可她无疑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悲伤。
阿狸太了解艾瑞莉娅了——她从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来。
因此她和这个奇怪的世界格格不入,这世上所有人都觉得,用“理应的表现”待人接物才会显得更好,甚至在人们的理念里,虚伪的泪水都比静默的悲伤显得更真挚些。
她无可避免地成了一个好像叛逆般的存在。
正因她这固执,又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性格,阿狸才愿意破例,和她这样一个人类做朋友。
真希望艾瑞莉娅能赶快度过这悲伤才好。
阿狸盯着好像雕像般伫立在状若悲伤的人群中的艾瑞莉娅,在心底默默祈祷道,而后流光闪掠,消失在城市的街角。
重新回到森林时,已经是傍晚了。
阿狸又失眠了,满脑子都是瑞吉纳德背上坚实的触感。
讨厌。
既然那个讨厌的家伙让她连觉都睡不着,难道她会轻易放过他吗?
其实她早已经猜得到,自己对瑞吉纳德那家伙动歪脑筋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了——
阿狸失落地垂下头,头顶上尖尖绒绒的耳朵,也跟着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可是似乎只有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最合理的交往方式啊。
想到这里,她赶快坐了起来,催动魔力,耐心地等待自己悄悄留在瑞吉纳德身上的魔印所传来的回应。
很快,阿狸式的狡猾微笑,再度浮现在那张美丽的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