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她垂眸,盯着床榻,喃喃道:“阿娘,儿……儿是想过来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假若她演技再好些,再装得若无其事些,即便怀揣着重重心事,也能多与她相处片刻。
“哦?那为何不过来?”大抵无意从她那儿得来什么答复,太后的声音已然压低了些,“你不过来亦可,我也当你长大了可离得阿娘了,岂知你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她的语气又是自责又是怨怪又是失望,唐潆急切地否认:“儿未长大,儿哪离得了您,即便长大了,儿也不愿离开您。”
“那你可愿意说说,近日究竟为何这般?”太后看着她憔悴的病容,压住心疼,冷声问道。她不问,并非不牵挂,只是想着她终归将成人了,即便被石头绊住脚步,能自己跨过去便自己跨过去。
已记不清上次被太后训斥是何时,现下这般,唐潆反倒生出一点点庆幸一点点得意一点点窃喜,唯有对她,太后唯有对她才会流露出平静淡然以外的情绪。
当然,更多的却是惯有的顺从乖觉,唐潆再不敢绕开问题不答,略微斟酌后迂回折中地说:“兴许秋风萧瑟,情绪易被感染。儿不知怎地,隐约开始担心来日若与阿娘分开,该如何难舍留恋。”
忍冬闻言,好笑道:“陛下岂非杞人忧天?横竖是在禁宫里头,还能如何分开?”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她是皇帝,阿娘是太后,生活起居总是一起的,能朝夕相处,还奢求什么?喜欢一个人,非要拥有她不可么,她只想与她并肩携手,这不难做到。至于她的心意,为大局计,为长远计,埋在心底不无不可。
想通了,触及太后洞若观火的眼眸,已不觉心虚,唐潆傻笑道:“涉及您的事,儿总是糊涂。”
太后淡淡看她,少不得轻斥道:“若是如此,你便该与我细说,自己憋闷在心里头,事情可有解决?平白生病,身子本就不十分好的。”
挨训了,要及时卖乖,唐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太后,诚恳道:“儿谨记,下次再不会犯。”
太后又瞥她:“还有下次?”
真是说甚错甚。唐潆羞赧得脸蛋通红,嗫嚅道:“唔……再、再无下次了,儿不敢。”
池再与青黛在旁轻笑不已,小老虎终归是小老虎,在娘亲面前脊梁骨又弯又软,再挨一顿训斥,哪还有半分气焰?
天色不早,不能误她休养,太后便欲离开。
唐潆轻轻拽住她的衣袖,撒娇道:“阿娘,您再留一会儿。”
缠人的劲头好歹是回来了,太后不再疑她情绪有异,只回头看她,淡淡道:“明日再来,你好好歇下,捂出汗来,将寒气驱散。”
“戴罪之身”,哪敢如平时那般死缠烂打,唐潆不情不愿地应了,躺在榻上目送太后走远。随后,满身轻松地入眠,梦乡酣甜。
其实,太后并未回未央宫,她步出寝殿,便绕去正殿,将御案上积攒的奏疏翻开,细细批阅起来。做任何事,熟能生巧,更需结实牢固的基础,她幼时在金陵,颜家无女子从政,故而颜怀信只教她琴棋书画,裴之遥却教她四书五经。
裴之遥曾以科举入仕,她的目光自然较寻常女子深远些,耳濡目染,太后并不逊其母。
池再青黛在寝殿外听候皇帝传召,忍冬领着宫人将正殿的宫灯依次点亮,渐渐地,灯火如昼,依稀比平时还亮堂些。
同样的夜,有人倍感温馨惬意,便有人倍感焦虑急躁。
秦觅遣来送礼的小厮果真审时度势,万分恳切地央求王泊远代为斡旋,再如何,将身家性命保全下来,总不难罢?
难么?难!礼收都收了,还能退回去不成?王泊远打肿脸充胖子,他不愿令人瞧不起,他自诩是扶持皇帝登极九五的功臣,前阵相位未得,皇帝亲来宽慰他弥补他,显然极是看重他。既如此,皇帝总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不会紧紧相逼。
解决事情要追本溯源,秦觅这事情的源头是他贪墨,□□什么的,刘据不是还好好活着,大可寻别的借口搪塞过去。贪墨的数额小,裁案判罚,罪责便不会重。刑部近日在搜集证据,需从刑部那儿下手,翌日下值后,王泊远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