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只到了黄昏,却已经视线模糊了,加上飘飞的大雪,视物更难。模模糊糊中,我看到那几辆车好像停在了前面,大雪掩盖住我们的身形,为了听的更清楚点,我猫着腰又冒险朝前跑了一段。
小路的路边有三个人,正从雪里朝外面挖什么东西,大车上的人下来打招呼,这一次听的很清爽,他们肯定都是旁门的人,交谈间说着黑话。匆匆几句,挖东西的人接着从雪里刨出两具已经冻的**的尸体,我对黑话听的不是太懂,只能听出挖东西的人说,点子扎手,已经杀了他们几个人。
来不及多想什么,对方把尸体扔上一辆大车,继续朝前狂奔。我和弥勒紧追下去,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距离,这可能是我一辈子不间断奔跑最长的一次,从黄昏一直跟到第二天天亮,大车一夜没停,我们也一夜没停。我身上有九鼎的血魄精华,还熬得住,弥勒完全是在硬撑,累的将要吐血。
这时候,几辆奔驰了一夜的大车终于停了下来,拉车的骡子随即倒地不起,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大雪依然在纷飞,我隐约看见前面是河滩附近的一个晾尸崖,晾尸崖的地势很险,背面是临河的悬崖,正面只有一条小路,崖脚下的小路聚集着一些人,至少拿着五六支火铳。
大车上呼啦啦跳下二十多个人,跟崖脚下的人汇集到一起,拿着火铳的人见后援赶到,都是一阵轻松,有人指指点点朝崖顶上指着。
"老东西!真能跑,跑了有三百里了吧?"一个人站在下面,冒着顶头的大雪,朝崖顶叫道:"你自己不下来!等咱们抓了你,抽筋剥皮点你的天灯!"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这个老东西硬的石头一样,没有什么余地。"旁边有人道:"堵到这里大半夜了,身上受了不知道多少处伤,始终没有半句软话,咱家掌灯的说了,想拿活的,但是真要拿不下,那就杀了算了。"
"掌灯的可能知道这老东西的脾气,我们临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拿活口。"先前说话的人打量了一下晾尸崖的地势,道:"只有一条路,他要么就从这儿下来,要么就要跳河,咱们人多,火铳先开道,一阵乱轰,后面的人跟上去,我就不信这老东西真是金刚不坏!"
"就这么办了!"
这些人商量了一下,几支火铳都已经填满了药,由几个身手灵敏的人拿着,我和弥勒暂时还不知道被堵在崖顶的人是谁,然而,我的心在一个劲儿在杂乱的跳动,心头的不安压都压不住。
几个拿着火铳的人两个两个一排,飞快的顺着晾尸崖的小路冲了上去,最前面两个在接近崖顶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就嚎叫着翻滚下来。
就在他们翻滚下来的同一时间,隐藏在崖顶的人,终于现身了。我看到他,鼻子忍不住一酸,眼泪管都管不住,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他还是那么瘦,看着像是一截干枯了很多年的木头,他的腰杆子还是停的笔直,尽管在大雪中已经摇摇晃晃的无法站稳,他的头发完全白了,雪花不停的飘落,落的满头都是,冷风吹过崖顶,吹开飘飞的雪,露出他那张布满皱纹,又顽强的像是岩石一般的脸。
老鬼!是老鬼!
"老东西!还是不肯低头?给我轰死他!"
前面两个拿着火铳的人被老鬼打下晾尸崖,后面的不敢靠近,原地点燃了火铳的引信,火铳跟胳膊一样粗,装了足量的药,近距离发射有致命的杀伤力。老鬼显然受了重伤,打下去两个人,身躯已经站都站不稳。
轰隆……
连着四声闷响,火铳喷出的火光弥漫在崖顶,老鬼被迫朝后退却,已经逼近崖顶的人趁机一窝蜂似的涌了上去。
"老东西!很能跑!?打断你的腿!给我上!"
老鬼被至少二十多个人团团围住,尽管这些都不是什么扎手的硬角色,但是老鬼的伤太重,千疮百孔的衣服上布满了血迹。他跟从前一样,顶着漫天的风雪,漠然注视眼前这些围攻而来的旁门中人。
"姓庞的,这个年头,骨头再硬其实都没用,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咱们能给你留条活路。"一个领头的斜眼看看老鬼,道:"你一把年纪了,从西边来就带着重伤,怎么着,还想翻天?要死要活,都是咱们说了算!"
"放屁!"老鬼的眼角有一处明显的伤,一只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勉强一抖身上的雪,用那种永远都不会变的语气,一字一顿道:"老子姓庞!是七门人!七门人!能站着死,不会躺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