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申屠故意纵容,就好比他纵容他的子女们互相陷害残杀一样,若不如此,他哪来的机会抓住他们的把柄,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只是最后牵扯到天下江山,他才决定即刻出手,不再等待网罗更多的鱼。
如今叶无莺大军围城,他与那些世家的关系从来不太好,赵申屠只需暂时退走,到时再将京城夺回,若是叶无莺占领京城之后直接清理一下那些世家,当真会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即便是不清理,到时候赵申屠就可以借着“投敌”的名义,清除异己,即便是不将他们像上官家一样连根拔起,却也能够削弱不少力量。
尤其是徐家,上官家倒了之后,徐家就是赵申屠的心腹大患,可恨那老头子太谨慎,滑不溜丢,竟是抓不到多少把柄。
赵申屠退走的时候,仍然在想这些后手,等回到宫中,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一身黑衣的女子身姿窈窕,慵懒地站在殿中,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一样黑衣的年轻男女。
“皇后呢?”
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史映徽却不见踪影。
“你的那位好皇后早就背叛了你,你居然一直都没发现。”女子开口说话,却让赵申屠脸色一变。
因为女子的声音太奇怪了。
明明是一个人,偏偏发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一个年轻柔美悦耳动听,一个苍老粗哑刺耳至极,混合在一起着实叫人毛骨悚然。
“阿裳你——”赵申屠迟疑了一下才叫。
面前这位黑衣女子,自然就是春山楼主。
赵申屠叫她阿裳,她取下面纱,却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女人,只一双眼睛沉静沧桑,与她的年龄绝不相符。
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两步,赵申屠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走另一条退路。
“不用想了,其余灵阵都已经被你那乖儿子身边那位天巫封锁,根本不可能出得去。”女子开口,脸上带着温柔深情的微笑,眼睛里却透着十二分的恶意。
不多时,女子脸上又现出痛苦之色,仿佛正在矛盾,竟然怔怔落下一滴泪来。
赵申屠愣了一下,肯定地说,“你不是阿裳。”
“我是啊,我一直都是……”这声音没了那份属于老妪的沙哑,是赵申屠熟悉的甜美,只是痛楚不堪,仿佛正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赵申屠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没那个心情追究眼前的女子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京城极大,叶无莺的十万大军围城,不过也只是围住四面城门,京城的城墙虽高,黑河水虽波涛汹涌,于他这样的高手而言,却也算不上十分危险,只是到底要冒上一些风险而已。
这样逃走,很可能会被叶无莺追击,但总比面对眼前诡异的情况好。
“你看啊,这就是你的情郎,这样冷酷无情呢。我早就劝过你,你却不听。”这个声音明显是个年老的妇人。
这位春山楼主身后的七八人仿佛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完全不为所动。
赵申屠脚步一顿,他已经感应到了,叶无莺离此已经十分近。
自己只是耽搁了这么丁点儿时间,叶无莺就来了,只说明自己刚刚退下城墙,他就毫不犹豫地闯入了京城,这样的勇气连赵申屠都生出了几分叹服之心。
他忽然就想当面问一问叶无莺,“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吗?”
只需留下叶无莺,杀死他,京城之围自解。
原本他是可以做到的,也有这样的准备,可是太史映徽不在,阿裳又变得这样古怪,一切都打破了他的计划。
赵申屠再没有选择,又一次退回了殿中。
“你还不放弃吗?”仿若老妪的刺耳声音又一次响起,“你看,父子相残,多么叫人愉悦的画面,是也不是?”她大声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犹如鬼哭一般,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无莺到的时候,恰好听到她的声音。
曾经在天下江山外,他与这位春山楼主曾有一面之缘,却想不到声音变化这么大?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柔美的声音终于也变得尖锐起来,“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叶无莺感到头皮有些发麻,皱着眉说,“你到底是谁?”
“莺儿,我的莺儿啊……”这个阿裳居然嘤嘤哭泣起来,叶无莺听到这个称呼,恨不得翻个白眼,这称呼比“莺莺”还雷人。
这时,叶无莺看到大殿的暗处黑影之中,忽然有一个人影浮现,刀影如虹,竟是直直朝着春山楼主劈去!
“你个老妖婆,快从我妹妹的身体里滚开!”
“哥哥。”轻柔的声音响起,那刀光几乎无法控制地顿了一顿,于是,老妪的狂笑声又一次响起,“你杀啊,有本事就动手,反正这原就是你妹妹的身体,让她死了正好哈哈哈!”
叶无莺:“……”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好猜测的了,眼前这个女子必然就是他这具身体的母亲叶其裳,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她的体内似乎还有另一个灵魂。
他上前一步,正想说些什么,却立刻感到头痛欲裂。
“无莺!”司卿立刻扶住了他,面色警惕,立刻就要出手打断女子所释放的巫术。
“不用紧张,我只是将我夺走的记忆还给他,我的孩儿,不要怪罪母亲,将你远远送走本是我的意愿,这是为了你好……”她流下泪来,“你为何要来京城。”
终于,叶无莺想起了他五岁之前的那些事。
那些被埋藏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