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毕自严这番话,崇祯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位老臣虽然未曾亲自督兵指挥作战,但却有极其丰富的后勤供给经验。因此他不可能无视对方的谏言。当时的后金政权在经过了萨尔逊、开原、铁岭、广宁几次大规模的会战后,实际上已经完全控制辽东的精华地带辽沈地区,而明军只保住了辽西走廊以及辽南沿海地区和沿海岛屿。
1629年袁崇焕杀毛文龙,这不但让前任登莱巡抚袁可立苦心经营多年的登莱防务不复存在,而且还为后金接下来进攻朝鲜扫清了障碍,随后不久后金便在1630年10月绕过山海关从遵化等地入塞。但从当时大的战略形势上看,后金在没有彻底解决朝鲜、蒙古等侧后方安全威胁的前提下,还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武器围攻辽西走廊上的一系列要塞,其破口不过是一种冒险性和试探性的进攻而已,其目的也不是占据土地而是掠夺人口和财富;而明军的野战能力远低于后金军队,也无力反攻辽东,实际上明——后金战争已经进入了一种大体平衡的相持阶段。
如果明能够先训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野战军,或者后金能够抢先征服蒙古和朝鲜,解除后方的威胁,就能够抢到先手,打破这种平衡让战争转向对己方有利的方向发展。皇太极在遵化四城被明军夺回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再对明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是将矛头转向林丹汗和朝鲜;而崇祯则投入大量资源给熟悉西式火器的登莱巡抚孙元化编练新军,其主要兵员是熟悉辽事的辽东逃人。显然明与后金双方的首脑都看出了这一点,都在尽快累积实力,企图抢占先机,而毕自严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向崇祯指出问题的关键——假如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开战明政府会先垮下来。
“那毕先生你以为应当如何行事?”
“要么与东虏议和,以暂舒天下之弊,要么弃宁远诸镇,将辽西兵民撤回关内,加强宣大诸镇,遣精兵往朝鲜。”
“荒唐!”崇祯一听毕自严的建议,便冷笑了起来:“不战而弃数百里之地,祖宗疆土,岂可轻弃?再说,若是将宁远诸城尽数丢弃,那岂不是东虏铁骑直逼山海关下?”
“陛下!“毕自严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道:”若是我大明兵强将复我辽沈之地,那自然宁远诸城便是直逼敌酋腹心的铁钉,但现在我大明士卒羸弱,守有余而攻不足,这几座城池孤悬敌境,一粮一矢皆需千里馈运,岂是长久之策?“
听了毕自严这番话,崇祯沉默了下来。正如毕自严所说的,假如明军要反攻辽东,宁远诸城可以起到进攻发起点的作用,而现在明军野战能力那么弱,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反攻的能力,将大军屯聚在这几座城堡而漫长的补给线也未免太奢侈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弃这些土地,将有限的资源放到更必要的地方——比如编练新军,加强山海关以西的防线上呢?
“毕先生,若是放弃宁远诸城,会不会让东虏势张,越发难以收拾?“崇祯低声问道。
“陛下,据老臣所知,关外土地平旷,东虏缺的是丁口而非田土,他们入关抢掠那么多生口也是为此,只要将百姓迁入关内,东虏纵然得了田地无人耕种又有何用?而且弃了宁远等堡之后,坚壁清野,东虏若是入寇,其转运粮食又要多走几百里路,只会势弱。“
“嗯!“崇祯点了点头,道:”毕先生,此事干系重大,朕还要仔细思量一番在做决定,这件事情你不可与第三人说。“
“老臣遵旨!“看到崇祯的态度有了改变,毕自严十分高兴,他自然明白像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就在两个人的商议下私下决定,而且以明末当时的政治环境,如果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东西要是泄漏出去,只凭不战而弃土数百里这一条,无论是崇祯还是毕自严都非得被谏官们骂残了不可。
看着毕自严离开的背影,崇祯突然发问道:“曹大伴,你觉得毕先生方才说的那些有道理吗?“
“这个!“曹化淳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虽然他受过第一流的教育,而且在多年的太监生涯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但作为一个太监,曹化淳在回答这么重大的军政问题时存在一个极为致命的缺陷——他没有出任过地方官僚,也没有指挥过军队,哪怕是作为一个监军的经历也没有,这就使得他在这方面说话极没有底气。最后,曹化淳低声道:“皇爷,对于辽事老奴知之甚少呀!“
“这倒也是!“崇祯叹了口气:”毕竟你十三岁入宫,就再也没有出过几次北京城。”
“皇爷,不如请内阁的周先生来商议一番吧!”曹化淳低声道。
“也好,那明日便召请周先生商议一下吧。”崇祯点了点头。
次日,乾清宫。
“臣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延儒一丝不苟的按照朝礼行着一拜三叩大礼,头上戴的漆纱幞头的两边的展角随着的身体的起复轻轻的摆动着,依照当时的审美观他是个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笔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颔下修剪十分整齐的胡须,檀香精心熏过的袍服,唯一的缺憾是他的眼睛有些狭长,不过这也被两条形状优美的眉毛所弥补,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笑容,让人一见就情不自禁的产生几分好感。
“周先生平身,赐坐!”坐在御案后的崇祯微笑着的抬起手,虚扶了一下周延儒,不难看出崇祯对这位英俊的中年男子的喜爱和信任。他便是昨天曹化淳口中的周先生——当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当朝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