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肯让你过来了?”周维对周弘说完又看了湘君一眼,有几分讥讽与愤怒。
湘君忽然明白了女帝让她过来的用意,哪里是她受宠,分明是要她监视周弘周维二人,考验她的忠诚度!
周弘与周维二人到榻上入座,湘君跟在身后,两位宫装妇人取来茶水端给她,她连忙推辞:“怎可劳烦二位娘娘。”
年长一点的妇人眼角弯弯,颇有几分和善和平易:“这宫里平日也只有咱们几个人,略有冷清,你们难得来一次,亲自招待也无妨。”
湘君不便再推辞,就接了盏喝了一口放在一旁。
周弘看着榻上摆置的棋枰:“你在教玉儿下棋?”
周维道:“他似当年的你,聪明却太躁,我教他下棋定定神儿。”
周弘则揽着周玉的肩膀笑道:“十一二的年纪,不躁就不像话了,明儿寻个武官来教他练练体子,现在谁还修文不修武,再不济,连打个马球也要些功夫底子才拿得出手。”
周玉听了这话,双眼晶亮,捉着周弘的手臂问道:“那七叔叔教我?你当年怎么静下来的,我就怎么静下来。”
周弘笑了一声,伸手弹了周玉额头一下,弹得周玉抱着额头,嘶嘶痛抽。
“七叔叔可不敢教你,怕你一身皮肉不够我那玄云剑鞘来敲。”
周玉瘪了瘪嘴,很是不满周弘一脸笑容却出如此毒辣的话来吓他。
几人就着这事说笑一阵,周弘就放开周玉,与周维落棋,湘君站在一旁候着,站得正是腿脚发软,周弘捻着一粒子,偏过头来:“先坐着,还得一个时辰。”
湘君...他终于想起她了~得了允准,端了个凳子来,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看着棋枰上落子,竖着耳朵听周弘和周维说些什么,只可惜二人来来去去都是讲些往事,或是关于周玉的一些事。
湘君没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密谋”,也没有嗅到一丝危机感,只是趁着空当,凭着二人的叙述,将周氏几个兄弟的性子给猜测了一遍。
满满当当过了一个时辰,周弘这枰上棋子落完,湘君细细瞧去,这枰上的琉璃棋子,一方呈包围状,一方则因时时造势攻击,而落得溃不成军模样。
周维手指点着棋枰笑道:“那会儿都说你性子狂,可这棋却没随你的性子,反而是出了个以柔克刚。”
周弘也垂眼看着棋枰:“棋随心性,四哥气躁,这棋势也处处如刀如剑,故而出处溃败,四哥若是肯将这棋路子改得缓和些更好,这些日子冷清着,慢慢琢磨也好。”
周维一琢磨,瞪了周弘一眼:“这话就说一次,休要再提!”
湘君看周维发起火来,也在心头琢磨起来,周弘这话...有些意思。
周弘脸上有些黯淡,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话,只是将棋子一粒粒捡了去,一时殿中静默,湘君又端了茶轻轻抿了一口,方放下盏,周弘就将棋子全扔进盒子里:“走吧!”
周维也不多说,像是还为周弘说的话而生气,湘君暗自摇头,这周维未免性子太躁了,这样的急躁可不是件好事。
周弘领着她与众人道别后出了宜春殿门,确是沿着大道儿走,再没抄那个林间近道。
大道空旷,长风呼呼,湘君走在他身后,看他脊背挺立,衣袂飘摇,莫名想起一只立在枝头被风刮得羽翼凌乱的隼,又生出在小道上的怜惜感,于是快步追上他,看他面色如常,不便扰他,只兀自自嘲一笑,她哪里是只软团子,分明是个软肠子。
“周待诏,阿娘问来,你该如何说?”
湘君沉默少许,能怎么说?人家有意考校,她还能这时候去骗人不成,抿了抿唇:“照实说。”
周弘点了点头,又不再言语,二人沉默半晌,湘君竟然也忘却了以往总在此情形下生出来的尴尬之感。
二人回到蓬莱殿,周弘向女帝说了一会儿话,顺口提了给周玉寻师傅的事,女帝也应承下来,即刻令湘君前去拟召,令秋官侍郎吕峰为义王之师,教其文武。
湘君从一个诵经闲官,几个时辰间,成了一个帝榻前拟召人,这一拟召,就越过了翰林院学士,比一个舍人强横太多,方才感知到这“明贬实褒”确实是“明贬实褒”。
湘君在侧殿拟好诏书出来正遇见周弘出殿,遥遥之间只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合着打进来的光,覆上浅浅的光晕,她浅淡一笑,正逢周弘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他微微一愣,又点了点头。
湘君连偏过头去,耳根微红,快步进阁。
孟成芳接过诏书看过后,命人传下去誊抄一卷。
“周湘君,今日七郎与你同去东宫,可说了什么?”女帝似乎不是很在意,只是端了盏润肺酒酿轻轻砸着。
湘君却不敢怠慢,将周弘与她同去东宫之事,摘去桥上缅怀过去那一段,简略讲了一遍。
孟成芳听罢,手指又扶了扶发髻上的木簪,感叹起来:“七郎这个人啊,聪明!可有时候也和你似的,太过聪明。”
湘君稍生惶恐,上次女帝说这话就贬了她,如今说周弘......她张了张口,又闭嘴,她脚跟都没站稳,还敢帮周弘说话么?
女帝似乎乏了,挥手让她退下。
湘君步步朝后退去,一直退出纱帐,才转过身去,面色有些复杂,虽是已知自己是过了她的“考验”,可心头却是喜不起来也忧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