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内埃修是全无抵抗能力的,任何一名有气力挥动武器的人都能在那个时间窗口内轻松将埃修斩首。
埃修夹了夹马腹,示意焚野在自己再次改变主意前快速离开。萤火与奥登堡的影子淡入埃修身后浓郁的黑暗中。埃修没有让焚野立时返回依斯摩罗拉,而是暂时放任后者在雪原上漫无目的地驰骋。而埃修则凭借自己高超的马术在焚野宽阔的背脊上躺倒,闭上眼,让冷寂的月光平息自己心中那些躁动不安的尖刀。
……
一场大雪在后半夜时分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依斯摩罗拉,无时无刻不在呼啸的凛风裹挟了冰晶狂乱碰撞的声音,更显凶暴,但只有少数人因此失眠,北境的居民早已经习惯了如此嘈杂的夜晚,甚至视之为天然的安眠曲。
在风雪最烈的时候,一个雪人一声不吭地推开工坊的门,径直走到炉火前半蹲下来。赫菲斯托瞥了一眼,继续专心致志与子弹模具较劲。片刻之后,雪人缓缓地抖擞身体,积雪的囚笼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四分五裂,被解放出来的囚徒赫然是埃修。
“回来了?”赫菲斯托平淡地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已经跟大部队干上了。”
“很想这么做,但是有风险。”埃修搬了张凳子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老人手上的动作,“大部队驻扎在奥登堡那里,规模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真是看得起你。”赫菲斯托耸了耸肩,这个数字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冲击,苍老的眉宇间依旧一片风轻云淡,“那么你选好在那伏击这一千五百人了吗?”
“没有合适的地形。”
赫菲斯托无声地笑笑:“那男爵阁下不会真的打算让依斯摩罗拉这百来号守军去跟对面硬碰硬吧?”
埃修并未回答,只是说:“依斯摩罗拉目前的防御工事需要往西方向平移五百米,具体结构要仿照波因布鲁的多层船型瓮城。”
赫菲斯托皱了皱眉,不再摆弄子弹模具,闭上眼开始推算:“如果男爵你确定那支大部队眼下仍驻扎在奥登堡,那时间上或许来得及实现这个构想。不过现有的冰砖想要搭建出像是波因布鲁那样复杂的瓮城远远不够,更何况冰的强固程度远不及岩石。我可以让村民将冰墙垒出较难攀越的高度,但这不会阻碍他们强行砸开一条坦途。”
“我会负责提供冰砖。最快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三个白昼的时间。”赫菲斯托立刻回答,“一千五百人的军队行军速度非常慢,更何况奥登堡与依斯摩罗拉之间并没有修建道路,大部队需要徒步跋涉莽莽雪原,至少需要整整四天才能抵达这里。时间非常充裕。”老人看了眼已经起身的埃修,又补充了一句:“充裕到你没必要现在就冒着大雪出去,你可以等明天冰流冻得更坚实再去。”
埃修身子顿了顿,又坐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会是我?”
“什么意思?”
“您的成就足以改写潘德的战争史,”埃修指了指自己背在身后的火枪,“如此卓绝的武器一旦开始在战场上显露声威,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都会为止震动。任何势力都会将您同时列入拉拢名单与暗杀名单中。您完全拥有选择合作对象的自由,但为什么是我?”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赫菲斯托笑了笑,“老头子我没办法咯,伊凡勒斯指名道姓地要我跟着你做事,他是芬布雷堡的领主,我是芬布雷堡的工匠长,违抗命令的话免不要被穿小鞋。”
“伊凡勒斯子爵这时候可能已经死了。”埃修说,“更何况没有领主的任命是无期限的。”
“他肯定死了。”赫菲斯托面无表情地说,“那老顽固如果不死,这内战也打不起来。厄休拉需要伊凡勒斯家族,却未必需要法尔肯·伊凡勒斯。而且你说得很对,世界上没有什么无期限的任命。再忠实的奴仆也不会一直躬着腰。”
“那您——”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赫菲斯托看了埃修一眼,“我虽然对布罗谢特建立的神学体系不感兴趣,但是对潘德神话传说的了解并不会比他逊色。”
埃修怔了怔,哑然失笑:“原来您也知道?”
“每一个王立学院的学者都关注过马迪甘,以及马迪甘的预言之子。”赫菲斯托说,“我并没有选择你,巴兰杜克男爵,我只是选择了马迪甘的预言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