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眉间的折痕很深。
将烟从唇间夹出,扔进烟灰缸里,雷弈城起身,朝包房的休息室走去。
包房门缓缓阖上之际,休息室外偌大的空间,只余一缕袅袅上升的虚烟。
……
三天后,唐伊歌眼前的纱布终于拆去。
睁开眼前,唐伊歌有些胆怯,生怕一动眼睛就疼。
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好在,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疼痛。
刚打开双眼时,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渐渐的,雷弈城刚毅的脸庞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清晰。
但伊歌的清晰,仅限于对比她之前完全看不到的时候。
事实上,雷弈城此刻在她面前,仍是有些模糊的。
就像是高度近视的人,取下眼镜后,所看到的世界。
不过,能看到,唐伊歌便已经很开心了。
毕竟这也只是开始,她相信,假以时日,她的眼睛能完全好。
突然,一只宽阔厚实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唐伊歌嘴角微抽,哭笑不得,“你干么?”
“……我试下你看不看得到。”雷弈城舔了口下唇,微悻道。
唐伊歌扯唇,点头,“看得到,就是还有些模糊。”
“嗯,慢慢来,会好的。”雷弈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
感觉他大手落在她头顶时刻意温柔的力道,唐伊歌垂了垂眼,说,“我去洗下眼睛,顺便洗把脸。”
雷弈城收回手,“好。”
唐伊歌从沙发里站起,朝洗手间走。
雷弈城看着她纤盈婀娜的身姿没入洗手间,嘴唇抿了口,随即亦从沙发里站起,走到洗手间门口,靠在洗手间房门一侧的墙壁,偏头盯着洗手间房门,道,“伊歌。”
“……嗯?”唐伊歌在里面应声。
雷弈城勾唇。
隔了几秒,许是没听到雷弈城的声音,唐伊歌道,“什么事?”
“我们结婚吧。”
雷弈城声音说得很低,其实根本没打算让唐伊歌听到,只是……忍不住想说。
岂料。
他开口的瞬间,洗手间里水声的,也倏地消失。
因为没了水声的遮挡,雷弈城尽管压低的声音,也变得莫名清晰。
雷弈城心脏猛地一鼓,深眸瞬间深陷,双拳拽得紧紧的,就连呼吸也顷刻低迷。
洗手间里,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了。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得可怕。
雷弈城懊悔的闭眼,绷了绷两片唇,声音粗嘎道,“伊歌……”
雷弈城刚开口,洗手间的房门,蓦地从里打开了。
雷弈城背脊一震,整个人倏地贴墙,站得笔直。
唐伊歌从洗手间出来,站到雷弈城面前,脸上还淌着水珠,望着雷弈城的双目却清明如洗,“你刚说什么?”
“……”雷弈城脸绷着,摇头,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认怂,不敢承认自己刚说了话。
唐伊歌睫毛微颤,盯着雷弈城看了几秒,转身,走到沙发前,从茶几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弈城,。”
“嗯。”
雷弈城滚动喉结,人仍旧站在洗手间出来的墙壁上,深眸深深看着唐伊歌。
唐伊歌擦完脸,又抽出纸巾擦手,“咱们以后领养个孩子怎么样?”
雷弈城,“……”愣住。
唐伊歌将纸扔进垃圾桶里,回身看雷弈城。
见雷弈城木木呆呆的站在墙壁前,眉毛挑了下,“不喜欢孩子?”
雷弈城点头,“喜欢。”
唐伊歌挽唇,“那就好。”
雷弈城看着唐伊歌嘴角的笑,眼前一阵恍恍惚惚。
心脏处却无比诚实的狂跳起来,双眸紧欔着唐伊歌,出口的声音都哑了,“伊歌,你,什么意思?”
唐伊歌坐进沙发里,看向雷弈城,“什么什么意思?”
“……”雷弈城脸庞抽动,“你,你说我们以后领养个孩子?”
“是呀。怎么了?”唐伊歌目光坦然。
“我们?”雷弈城瞪大眼。
唐伊歌大约是第一次见雷弈城露出如此滑稽的表情,嘴角不由得卷高,“嗯。有问题么?还是,你不愿意跟我领养?”
雷弈城猛地吸口气,几个大步上前,蹲在唐伊歌面前,眼眸紧紧盯着唐伊歌,“伊歌,我还是不是很明白,你,你能不能再说清楚点?”
雷弈城人高大,块头也大,即使蹲在唐伊歌面前,也跟猛虎似的。
唐伊歌静静看着他,半响,皱眉,“你刚不是在跟我求婚么?”
雷弈城,“……”
“我觉得可以。”唐伊歌说。
雷弈城,“……”他肯定在做梦!
唐伊歌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伸手,倾身拥住雷弈城。
女人的馨香如迷.药般侵入鼻息,雷弈城一瞬觉得自己身上每根坚.硬的骨头都在酥软,呼吸也重了。
搁在自己大.腿上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发软。
“弈城,如果我们结婚,我不能给你生孩子,对不起。”唐伊歌声线沙哑,感性的说。
“我,我不在乎。”雷弈城整个人晕晕眩眩,说话都在结巴。
主要是,幸福来得太快,他表示有点接受无能。
“你想好了么?”唐伊歌皱紧眉,眼眸灼红,嗓音艰涩。
而回应她的,是雷弈城猛地将她抱紧。
那一下,勒得唐伊歌背脊骨都疼了。
雷弈城用尽全身力气箍抱着唐伊歌,坚.硬的下颚抵在唐伊歌瘦削的肩头,“我想好了伊歌,我早就想好了。”
“不会后悔么?”唐伊歌哽咽。
“除非我死!”雷弈城笑,可声音坚定,透着欣喜若狂的沙哑。
唐伊歌缓缓闭上眼,两行泪从她眼角滑落,声线喑哑颤.抖,“如果哪天你后悔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放你走,知道么?”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后悔!”
雷弈城坚毅道。
唐伊歌紧闭着双眼,用力的抱着雷弈城的脖颈。
雷弈城咧大嘴角,蓦地将唐伊歌从沙发里抱起。
唐伊歌惊得睁大眼,眼眸里的泪,迅速往下坠了两行,“弈城,你干么?”
“高兴!”
雷弈城很男人的回答唐伊歌。
紧跟着,唐伊歌下半身直接在半空中悬飞。
雷弈城抱着她在原地转圈圈。
唐伊歌晕了!
是真的头晕。
雷弈城这人,真的有一身的蛮力。
抱着她这么大一个人,跟什么都没抱似的,在原地转圈,而且还盯着她傻笑。
唐伊歌脸发白,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一个松懈就被他甩出去。
不过很显然,唐伊歌多虑了。
雷弈城就是把自己甩出去,都不会让她摔到。
肖南卿和顾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雷弈城抱着伊歌疯狂旋转的画面。
两人,“……”雷老二这是疯了!?
看到肖南卿和顾言进来,雷弈城这才停了下来,却是搂着唐伊歌憨笑不停。
肖南卿和顾言只觉诡异。
唐伊歌面颊嫣红,轻声说,“快放我下来。”
雷弈城笑,激动之下,在唐伊歌侧脸上重重亲了口。
唐伊歌身形微僵,但很快恢复如常,看着雷弈城。
而肖南卿和顾言就没有唐伊歌这般淡定了。
两人对视了眼,皆从彼此脸上看到了轻微的抽搐。
……
“你说什么?”
“结婚?!”
顾言和肖南卿听到雷弈城说要和伊歌结婚的消息,两人惊得异口同声道。
雷弈城嘴角的弧度从伊歌答应他结婚开始,就没放下来过。
而顾言和肖南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表现而出的惊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别说是他们,就是他自己,再一开始不也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么?!
雷弈城宽阔的手掌包裹着唐伊歌一只手,整个人透出的,就是一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气息,肯定道,“嗯。”
what!?
顾言惊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张娃娃脸又瞬间木住,直直盯着雷弈城和唐伊歌。
肖南卿眼阔紧缩,清美的脸庞疑虑和凝重并存,沉沉看着雷弈城和唐伊歌。
雷弈城深眸淌着流光,坚毅的面庞透着丝丝缕缕的柔和,活脱脱就是一副梦想成真喜不自禁的模样。
顾言嘴角魔怔了似的抽个不停,复杂的看向唐伊歌,拧紧眉问,“小伊姐,你要跟雷老二结婚?”
唐伊歌看着顾言,美眸轻眯,勾唇,“怎么,不可以么?”
这哪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啊!
太突然了好么?
会死人的!
顾言面上挂出焦虑,“小伊姐,你想清楚了么?”
“嗯。”唐伊歌点头,对顾言笑了笑。
“……那,那你要不要再想一下?”顾言毛躁的又薅了薅自己的头发。
雷弈城闻言,嘴角抿直,盯着顾言,“顾言,你几个意思?想打架?”
顾言,“……”烦躁的瞥了眼雷弈城,双手抱了抱头,索性把脑袋一垂,啥话也不说了。
比起顾言的焦躁。
肖南卿冷静许多,不过从他轻拧的长眉也可看出他此时并不怎么冷静的心。
薄凉的唇抿了口,肖南卿眯眼,睨着雷弈城,“什么时候结?”
雷弈城闻言,缓沉的嘴角再次上扬,递给唐伊歌一个铁汉柔情的眼神,“听她的。”
顾言、肖南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唐伊歌与雷弈城对看了眼,看向顾言和肖南卿,“最近有没有好日子适合结婚?”
最近?!
雷弈城眉心一跳,惊喜的看着唐伊歌,“你是想最近就结婚?”
“我都三十二岁的人了,早该结了。既然决定结婚,就趁早。”唐伊歌说。
“好。”
唐伊歌都这般说了,雷弈城自然没有异议,他巴不得早点将伊歌娶进门。
顾言看看雷弈城,又看看唐伊歌,突然伸手摁住自己的额头,直呼脑袋瓜子疼,身子一歪,靠在沙发里叹气。
肖南卿眉头拧得很紧,但看着雷弈城和唐伊歌,薄唇绷直,什么都没说。
……
结婚这件事,只要做了决定,一切就跟做了火箭似的飞快。
婚期定在十一月十号,也就是半个月后。
雷弈城没有亲人,那些黑白两道事关利益结识的一众人,他不想请,所以只通知了大本营里的一些人,以及容墨琛等人。
而伊歌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五年前的事,她已然“臭名昭著”,亲戚朋友个个巴不得离她远远的,边都不要沾上最好。
所以容墨琛几人,便也是伊歌唯一想请的一些人。
但是伊歌的父母到底健在,似乎结婚若是不知会父母亲,会很不孝。
这天。
在跟影楼确定拍结婚照的前一天,雷弈城带着伊歌回了唐家。
周雪冉和唐峪闻见伊歌带着雷弈城回家,皆是惊疑。
在得知两人半个月后就要结婚时,周雪冉和唐峪闻震惊得险些将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雷弈城,周雪冉和唐峪闻是知道的。
暗黑界的王,手段是出了名的狠厉残暴。
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唐峪闻怕雷弈城,但也在心里瞧不上雷弈城。
碍于雷弈城在,唐峪闻不好说反对的话,沉默许久后,看着唐伊歌说,“怎么突然想要结婚?”
“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我现在到了该结婚的年纪,自然就选择结婚了。突然么?我倒没觉得。”唐伊歌语气平淡,跟唐峪闻说话,声音里虽听不出冷淡,但也没有一丝女儿之于父亲的温情。
唐峪闻看了眼雷弈城,嘴角颤了下,又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交往很久了么?”
唐伊歌皱眉,“谁规定一定要先交往再结婚?”
“……伊歌,这是你跟爸爸说话的态度么?一定要这么一板一眼?”唐峪闻不高兴说。
唐伊歌挑眉,根本不接话。
唐峪闻脸色都变了,压紧双眉严厉的盯着唐伊歌,“爸爸问你这些,也是为你好。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做事不能仅凭一时之念,更何况是婚姻大事,更不能有丝毫马虎。”
“岳父大人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对小胥不满?”雷弈城在这时开腔,唇角硬朗的线条往上拉,像笑着,又像没笑,看着唐峪闻。
唐峪闻后背生凉,喉管咽动了下,声音低了低,“雷先生误会了,这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本能的爱护和提醒。”
雷弈城不置可否,“我跟伊歌认识十多年,我也追求了她十多年,伊歌能嫁给我,是我的荣幸。所以您若是担心伊歌婚后不幸,那您现在就收起这份担心吧,因为我会一直对伊歌好,余生,绝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和伤害。”
雷弈城话到这儿,蓦地停顿了顿,又接着说,“所以日后,无论是我,还是旁人,只要敢动伊歌一根头发丝,让她有一点不舒服的,我雷弈城绝不答应!”
唐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