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汪芸芸一起坐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蔓蔓认出男的是上回在饺子馆里介绍过的吴祈然。女的,与吴祈然长的有些像,同是娇小玲珑,扎着个马尾烫了点发尾,是既时髦又规矩。一身素净的衣服,料子看起来很好。一个皮料上层的公务包,款式新颖大方,搁在女子的身旁。
现在人家看女人的身份价位,都是不看衣服,要看鞋子和包。无疑,眼前这个女人,不仅富有且看出来有些地位。
蔓蔓眨着眼,从女子那双有点像丹凤眼的单眼皮眼睛里,读到一抹很深很锐利的东西,可见是个十分厉害精明的女子。
蒋衍环顾他们三个,定睛到汪芸芸以外的那名女子时,感到一丝熟悉,却一时想不起会在哪里见过。
其实,这个女人就是吴祈然的姐姐吴嫣然,并且是蒋永正的儿媳妇。可惜,蒋衍自始至终,都没能想起来。
“有事吗,这位先生?”站在餐桌边上的经理,看到蒋衍他们气势冲冲过来时,并不显得惊慌,面戴的微笑仿佛石头做的面具似的,挑不出半点毛病和人情,从里面能读到的反而是戒备的敌意。
与经理相得映彰的,是吴家姐弟俩一模一样的木刻脸孔。他们自顾喝着茶,仿佛不知道有人就站在他们附近。这副姿态既是可以叫做漠然,实际理应叫做大牌。他们悠然自得,适得其中,不需要亲自出马,全权交给其他人处理,俨然一副领导的架势。
如果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哪里有这样的底气在。何况,这两人那种习以为常的态势,明显是养成了许久的习性。蒋衍一想就通,稍稍眯眯眼。
与吴家姐弟俩相反,汪芸芸被蒋大少那目光一扫,直在心底里打起了阵哆嗦。可她没有表现出来,是想,这吴家姐弟是不知道蒋大少的身份,才如此肆无忌惮,还是吴家姐弟并不畏惧蒋大少。归之是,吴家的种种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
之前,她只不过是想这个吴祈然,不就是个有固定工作的,收入比较稳定的,能比得上公务员的男人。到了天津后,在见吴家父母之前,吴祈然说让她先见见他自己的姐姐。所以,她和吴祈然是昨天到天津在酒店下榻,到了今早上方是约了吴嫣然见面。
等吴嫣然开着辆保时捷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汪芸芸开始感觉到不一样了。比起斯文且矮不溜秋因此很容易显得低人一等的吴祈然,女人的高度在社会上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歧视,相反,娇小精致的吴嫣然,应是在社会上混得如鱼得水。汪芸芸再傻,都不会看不出来,吴嫣然全身上上下下装饰,加上那辆名牌车的价格。
吴嫣然是有钱,而且吴嫣然不仅仅是有钱。
蔓蔓私底下拽了拽老公的袖子,感觉这些人像是这里的地头蛇,而他们自己不过是刚来乍到的过客,硬碰硬八成要吃亏。
可蒋大少那种正气,绝不会如此一句话都不说选择灰溜溜地走了,他朝经理勾出似漠笑,说:“你刚不是说这个桌子必须至少坐四个人吗?怎么现在只坐了三个?”
那经理倒也够厚脸皮的,立马反口了,道:“这位先生,三个人要坐的桌子,当然与四个人的席位是一样的。你看我们店里都是这样并排的方桌,只能允许客人面对面坐,不能在另一边加椅子的。”
蒋衍听她如此狡辩,俨然完全不把人看在眼里,冷齿间毫不客气迸出一句事实:“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这是插队。”
“插队?”那经理不畏惧地冷着脸,甚至用有点好笑的鄙夷的目光打量蒋衍他们两口子,“先生,你这是在哪里听说的插队?如果你是说这位客人是不是占了你们的桌子引起你的不满,我替我店里那位鲁莽把你们带错路的服务生向你们道歉,对此我也向你解释过了原因。至于这几位客人,当然不可能是插队。他们早已在我们饭馆里预订好了桌子。”
看来对方不止不认账,还要赖账。可怕的是四周已经在就餐的客人,对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幕表现出来的漠视。蔓蔓明白,哪怕她和老公在这里伸张正义,不见得有多少人会支持。现在的人,无不都是喜欢明哲保身,少管闲事的。
正是这样的环境,插队的人和那经理,才能这样无所顾忌。
“阿衍,我们不是非得在这里吃早餐。”蔓蔓道,如果他们真在这里屈就坐下来点早餐了,恐怕吃着多美味的东西也不知道香。
那经理听到蔓蔓的话,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的,但是眼底里透露出来的不屑,早已清楚明白。
她不怕他们走,流失两个客人算不了什么,外面一大排等着涌进来的客人。
蔓蔓再次拽老公袖口。蒋衍自然不会傻到在这里当场闹事。拉了媳妇的手,从楼梯走了下去。他们边走,能听见后面边是传来一阵窃笑。
汪芸芸见到吴嫣然和经理两张脸上心照不宣的笑,心里暗暗吃惊。
“芸芸怕是被吓到了吧。”吴嫣然像是早把她的担惊受怕看在眼里,是认为弟弟挑的这女朋友够单纯的,笑嘻嘻地说。
吴祈然捧起茶杯,啜一口,对姐姐这话有几分赞同的意思。
“芸芸,他们站不住理,有什么好怕的。”吴嫣然轻描淡写地说,接着向那经理递了个高深莫测的眼色,道,“改天,我和你们老板见面,会在你们老板面前解释这件事的。”
“像吴小姐说的,这事我们并没有错。是他们自己要走的。”那经理一点都不怀疑吴嫣然在自己家老板面前的影响力,道。
汪芸芸等那经理走了,才敢轻声问一句:“嫣然姐是和这里的老板认识?”
岂知这话逗得吴家姐弟都笑了起来。吴嫣然朝弟弟摆着头:“你没有告诉过她我们家里情况吗?”
“我和她说过一些的。但是她好像听不明白。”吴祈然说。
“即使听不明白,你在北京买的房子没有带她去看过吗?”吴嫣然问。
“带是带她去看过了,可她好像不满意。”
汪芸芸对吴祈然没有感觉,吴祈然带她去看过什么样的房子,她心里自然是没有印象,只想着这个男人八成是按揭的,不然怎么会买得起北京的房子。北京的房价现在是搭在了宇宙飞船上,只高不低,一般老百姓只能望天仰叹。所以,想到要和这男人一辈子做房奴,她这心情也不好。
“芸芸不喜欢的话,那就换一套。”
吴嫣然这幅没啥了的大话,让汪芸芸张大的口可以吞下只苍蝇。
吴祈然稍微低下头,俨然对吴嫣然这话,并不怎么赞成。
汪芸芸心里一跳,依旧摸不清他们家的情况。
吴嫣然继续说:“祈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拿爸妈的钱,但是,你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想娶媳妇了,爸妈怎么不可能给你掏这笔钱。爸妈掏不出来,姐也会给你掏的。”
汪芸芸心头又蚱蜢似的一跳:什么意思?这个矮个子不是找不到女人,而是没有找到喜欢的。说明,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吴祈然确实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这点,她早也有感觉到。只是,吴祈然有太多比不上姚爷的地方了。让她在姚爷的光辉下很难发现这个男人有一点优点让她侧目。其实像她妈说的,如果不和姚爷比,以吴祈然的条件,在现下的男人里面,比起来是绰绰有余的。现在的女人结婚,又不是非得找上白马王子。更重要的是过日子,是生活,是对方能给以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不管怎么说,汪芸芸觉得,在见了吴嫣然后,似乎吴祈然沾了吴嫣然的光,在她面前能露出一点金色发光的迹象了。她期待吴祈然这个金光能发下去,因为在看到蔓蔓和蒋大少被吴嫣然和那经理面无表情地驱走后,她的内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自己在蔓蔓面前不是低人一等了的,相反,她能压着蔓蔓。
她嫁的男人比蔓蔓更厉害。只要想到这点,汪芸芸再也不认为吴祈然是个不值得自己嫁的男人了。于是吴祈然惊讶地发现,平常对他不冷不热的她,竟然现在是无论眼神动作语言,都对他是温柔了起来。
蔓蔓在离开馆子的街道上,被老公拉着手,是急匆匆走了一段路,到了路口,蒋大少是方才记起要坐车子,往后转,朝小媳妇歉然地说:“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事。”
在蒋衍心里,让媳妇看到自己老家的人是有这样恬不知耻的,那种感觉不止是自己丢脸,是天津人将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蔓蔓却是很通情达理的,道:“没事。慎原早和我说过,做生意的,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是常事。只是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而已。”
蔓蔓这话并无夸张。在小地方,比如她大姑丈廖明在地方上开大排档,若遇上检查队伍,经常私下塞红包什么的都有,更别说这种区区的插队而已了。只是,画饼充饥开张以来,秉持的都是正气的风气,并不怕那些检查部门来检查,不鼓励**的手段。所以,即使她自己本人带人到自己馆子里吃饭,也需提前许久预订桌子,不然,就是进普通老百姓不愿意进去的高消费包厢,因为只剩那里有位子,然后她自个儿掏钱买单。
什么样的经营理念决定了什么样的老板,店里员工什么样的风气。在这点上,蔓蔓觉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终究是社会风气的问题。敢不随大流的人极少。
蒋衍听着媳妇这一针见血的话,挑着眉,摸着媳妇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其它地方,不是这一家馆子才有好吃的包子。”
蔓蔓看着老公,可不以为老公会就此对这事善罢甘休,眨了会儿眼睛,终于选择了先沉默。
接下来,他们在另个地方吃到了天津的招牌包子,过程虽有曲折,结果仍旧是让人满意的。吃完早餐,小两口在天津市区里闲逛起来。然后,在一家小饰品店里,蒋衍终于圆满了自己的一个心愿,给老婆买了个心水的发卡。
拿着这个发卡,蒋大少有些激动地,轻轻地将它卡在了老婆的马尾上。把老婆扳过身子一瞧,美滋滋地勾起了唇角。
蔓蔓被老公都瞧得不好意思起来,向老板要了面镜子看了看,手指摸着脑勺上的紫色发卡,像是只漂亮的紫蝴蝶停歇在自己头上,特别的绮丽,壮观。她心里不禁也美滋滋了起来,老公送的东西自己戴起来,比起其它自己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好看吗?”她偏过头,问他。
“好看。”他说,望着她的目光像是有几个世纪长久。
蔓蔓害羞地将镜子归还给老板,低头快步走过老公身边。
蒋衍把她的手一握,紧紧地握住。
这时,手机响了。蔓蔓打开包袋拿出来,见是自己哥的催命符,嘴唇吁出一声果然如此。
中午,小两口奉大哥命令回到了酒店。君爷眼尖,妹妹一回来,就发现了妹妹头顶上新戴的发卡,想都知道是谁送的,为此他心头郁闷的很,恨道这小两口子真行,把他们丢在这里晾空气自己则玩的不亦乐乎。
蔓蔓看着自己哥一张臭脸,与老公面面相觑,莫非他们走后,君爷和白露没有抓紧机会进展。白露在一旁不敢说话,因为心里藏着和黄济儒见面的秘密,害怕泄露了出去。
“吃完饭,你不去见你家里人吗?”君爷摆下手,对妹婿说。
蒋衍被大舅子催了这么几趟后,想躲也躲不掉了,只好筹谋着先将正事办完了,再好好玩。
白露因此把自己在超市里帮他们买的糖果拎出来,是盒装的瑞士水果糖。
蔓蔓见着挺好的,瑞士水果糖向来是送礼的佳品,价格中等,送礼不重不轻,连声对未来大嫂说谢谢。
白露却说:“你先别急着谢我,行不行,你最好再问问长辈的意见。”
在白露的建议下,蒋衍拨了电话求问蒋父的意见。结果,蒋母在旁边插嘴了。
“不行。他家里哪看得起瑞士水果糖这样的东西?怕是吃都不吃直接扔了。”蒋母说着这否决蒋永正一家的话,是振振有词有根有据,“阿衍,你是不知道你堂婶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爸住在这屋子里,糖果盒里,放的都是纯进口的坚果。他们不吃糖的,怕得糖尿病。”
有钱了,要追求生活质量,自然是什么都要讲究。可蒋衍记得,自己堂叔蒋永正,固然做生意有钱,但不见得是个在生活末节都斤斤计较的人。
“你堂叔不是,但你堂婶现在变得不大好说了。”蒋父没有完全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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