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张珏看到他“心满意足”地走了,还一路哼着小调,恨得牙痒痒。那纸条看也没看就又塞到口袋里了。
似笑非笑的那张讨厌脸一直在眼前晃呀晃,一直晃到收档回去。她冲了个凉,泡上衣服,再敷了张补水面膜,斜在高背椅上等饭熟,竟不知觉睡着了。尽管那张臭脸还一路跟来,进入到梦里,但并不影响这一睡眠的质量。以为只是打了一下盹,谁知醒来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都九点半了。唉呀,完了,我的饭,我的水蛋。饭,还是饭,不过不再是稀饭,是干饭,锅巴饭,一股的焦糊味。电磁炉上蒸的水蛋,不仅锅里的水早干了,盅里的半盅水蛋也早失去了它的色泽,眼看不能吃了。算了,吃个S县吧,净云呑。
天黑遇到鬼。
又遇见他了。看样子,还是个饿死鬼。他要了一碗云吞面,旁边还有一笼蒸饺,也不顾烫,正狼吞虎咽,左右开弓。他看到她在门外,就向她招手,他大嗓门一叫,这。
张珏看见了他,本想缩回去,打个盒饭算了,但又想凭什么我要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了?”
林士凡见张珏“找”到这,感到很惊讶,他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张珏心想懒得理你。张望了一下,整个狭小的店面竟然没有一张桌子是空的――除了他对面沒有人坐,一碗刚吃了一半的生菜面还没收走。一定是那付狰狞的吃相吓着人家了,她恶狠狠的想。
“说,你是不是睡了一觉才出来的?”
“痴线(广州话神经病的意思)……老板娘,收下这里。”
“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既然来了,就随便吃点呗……老板娘来碗净云吞。”他自作主张给了点了个,他看她眼神不善,便接着说:
“下次带你吃好吃的!”
她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干脆坐那不说话。而他今天显得话锋很健,他又接着说:
“今天洪记人也特别多,刚开始我坐门口那桌,六点多七点不到的样子,然后我一路退,一直后退到靠厨房的那张桌子,过了九点,最后一张桌子终于失守了,那老板娘还挺着个肚子,跟你差不多,跟我很熟,我不好意思一直赖着,防碍人家生意。早知你会来,我还赖那。”
“赖皮狗……”她装做没在听他说话,实际上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听了进去,她还是忍不住掩嘴笑了。
“看在你笑的这么甜的份上,我当没听到。”他盯着她的眼睛说。他发现她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神采熠熠。
“不过,把你后面的话打住。”――别影响食欲,他知道她还想说什么。
张珏沉默了一会,这家伙搭讪就搭讪呗,还信口胡扯什么在等我,看我不收拾你。于是她狡黠地说:
“你这算是约我吗,约一个大肚婆,你就不怕别人的蜚言蜚语吗?”
“哈,打住打住,你知道的,我可是有未婚妻的,我很纯洁的,”他夹起最后的两个蒸饺,很莎士比亚地说:
“啊,洁白的饺子,我的清誉要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了。”
张珏看他一付虔诚的模样,嗬嗬笑了起来:
“你们男人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林士凡没有跟她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写纸条约她,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天他母亲的话有点伤人,他怕她听了误会。于是,他正色对她说:
“我妈那天的话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一个母亲保护自已的儿子,有什么过错呢?”
“不错嘛,这么快就有这么高的觉悟了。”
……
这顿S县吃得无比漫长,但对张珏来说,这很重要。当她听到他亲口承认有女朋友甚至未婚妻之后,便释然了。她爱上了这种感觉。哦,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对,就是信纸泡水里的感觉,永远不用担心有不适当的东西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空白是最后的结局。
她终于不再排斥有他在身边,他们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他们穿过小而古老的拱桥,他们在村委会外的草坪里坐,他们不再攻诘对方,望星空,秋风起了一点凉。她紧了紧衣领,他笑着说你终于食人间烟火,知冷暖了。他说我们回去吧。她很意外,他说了“我们”,自然,没有歧义。于是他们就走着,他们踏上村委会外的健身路径,他们穿过小而古老的拱桥,他们走在热闹的街巿上。她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只身逃离到这里,我的遭遇,我的过去,还有孩子的父亲……你难道一点都好奇吗?
他倒着走,凑了上来低头在她耳边说,我又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我在想或许你住上三五天,最多十天半个月,或明天就走,那样多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