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哨羽细细排查,最终得到确切消息,上京城破日,萧拓披战甲坚守到最后,被流矢射中咽喉,栽倒于内城门下。银光随后作证,当他骑马抢进门时,还曾提枪扎进萧拓胸口,纵马踏过他的身躯……
秋叶细细问:“萧二未曾穿地坤衣?”
银光仔细回想,答复道:“似乎穿了一件银铠,枪尖刺中他胸口时,一度不能贯力。”
秋叶冷了眼光,又问:“倒地者手持什么武器?”
“战刀。”
“那人恐怕是萧政。”在秋叶的印象中,萧拓向来手持逆天冲击,用以表明冷双成赠送之物的厉害。
银光随后再查,得到消息,辽国确实只有一个萧氏侯爷坐镇宫里,缺少另一人的踪迹,有传言说,已战死。
秋叶相信,栽倒在城下的那个萧家男人,一定没有死,只是隐没了踪迹,不知去了哪里。
他趁着接受辽皇损仪诏书的便利,进到宫里亲自会见了定国公,与对方简短对答几句,终能肯定,坐在御座之旁摄政的萧家兄弟是谁。
萧拓。
而萧政竟然趁着战败倒地的机会,从生死关口逃了出去,将一身的荣华富贵推到萧拓头上,再也不见归还。
秋叶留下附加提议的文书在萧家,声称不会断绝追究之心,如一道无形的铁索,牢牢捆绑了萧拓的手脚。
萧拓知道,萧政以后都不能再回来。一旦他回来了,俩人里必须送出一人去叶府做奴仆,应了秋叶的要求,才能保住议和条约的实行。
他驯养了一批卫士,唤作为“风驰”,散到塞外四处打听萧政的下落,一直未得回音。
逐渐的,他明白了过来,萧政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只因他也表述过,“是生是死,萧政都会与简苍捆绑在一起,哪怕毁天灭地。”
但他仍未想到,近三个月的战争,迫使中原、边关、域外走失了萧政的影子,除去萧政之外,还有一些躲避战乱的人,亦然走得不见踪影。
连城镇外原野上,春意盎然,百花绽放。
乌尔特族新迁入拥有五百年历史的古朴巨城,全族上下充满喜气。他们刀耕火种,牧马放羊,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二月底,乌族迎来了第一批贵客。
秋叶带着雪影营凯旋时,有意取道边境,先去了连城,随行的还有督促议和之事成功的公主团。
亲王带着全族人殷勤迎候秋叶一行人。
秋叶下了骅龙,扫了一眼城楼及原野的动静,径直问亲王:“怎不见内子?”
亲王迎上秋叶的目光,打了个激灵,赔笑道:“世子妃没有跟过来……我叫小的们去找了……还在找……”
秋叶冷冷道:“我怎样嘱托你的?”
亲王有口难辩,当初墨绂催他发兵,他想都没想,尽数提了骑兵出来,拖住了萧政亲随兵的火力。待他回头找时,墨绂、世子妃、小简妹、木先生都离开了冰谷,据说一行人坐着猎犬车拖走了满室的藏书,就没了后续的下落传来。
现在,世子向他讨要人,他也交不出来。
最憋闷的是,在世子面前,连“羊头马哈”都不能骂了,只能受冤枉气。
谁叫自己没看好人呢?
程香扑下车来,冲着亲王尖叫:“墨绂也走了?”
亲王更加觉得心慌。
此后极长一段时间内,雪影营都驻扎在城里,用雪亮的剑戟照亮着苍茫的天空,逼得乌族上下眼颤。乌族骑兵再次出行,在雪原、冰川上打听,可否见着四名中原人走过,没打听到消息后,亲王也坐不住了,求得匠师刷出数百张墨绂的绣像,一路委托西行的商旅带过去,帮他打听墨绂等人的动静。
三月一日秋叶生辰,都城燃放焰火,皇宫举行宴会,文武百官竞相庆贺世子战功。
银光挡下了所有的酒水,玉容生辉,一身的银袍也要堪堪映出红霞来。
秋叶静寂坐在案后,未食用一点晚膳。喧天的声乐入不了他的耳,漫天散落的花火仿似成了孤景,照不亮他的眼睛。
他听不到任何动静,冷漠如常地走了出去,站在了宫墙上。
巍峨皇城上,灿亮的焰火映着寂静的影子。
夜空中的矛隼扑飞下来,落在秋叶伸出的手臂上,让他看清,炫黑脚掌处的信筒完好无损,没有人将它取下来,拆阅他的书信。
秋叶写了十数封书信出去,从最初的震怒言辞“私奔不归,祸及长平”,到最后的无可奈何的“盼归”两字,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
冷双成未阅信,也未归还,如同海上浮起的泡沫一般,消失在冬阳春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