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得出来,淳安跟我一样,无论外表怎么温婉,内心都是好强的人。就像我之前一般,在那人变心要推拒我之时,我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甩掉他。淳安晚了一步,只能对外人讲是误会,是李菁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实际上,不过是淳安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知道他一直就没放开过我的身份,恭敬有余,亲切不足。可我还是喜欢接近他,让他陪我逛西市看杂耍,逛书坊买古籍,想把我们的脚印踏满京城。”淳安醉得一塌糊涂,“可是他要走了,他要回去成亲了。”
她把空掉的酒杯塞给我,“倒酒!”
“什么从小订下的亲事?明明就是匆匆忙忙订下来的!当我是夏子么,就这样骗我。我还没瞎呢!”她越说越大声,周围的宾客虽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可我依旧捂着了她的嘴。
“来人啊。”
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朝我福了一礼,“姑娘有何吩咐。”
我扫她一眼,模样平平无甚特色。“客房在哪里?她需要休息。”
她上前帮我搀扶住淳安,道:“随我来。”
若我是这家主人,若不想坏勒婚宴,怎么也不可能要淳安进得门来。如此我,这就是淳安冒雨守在李府斜对的亭中缘故吧。自我们落座开始,周围客人就开始络绎离去,想来也是听闻了京城中的传闻,不愿看这种热闹。想想也是,喜欢看热闹是自古的传承,可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热闹,人们都还是有些脑子的。这样也好,淳安失态的那些话,也没几个人听到了。
看着淳安熟睡,我却看着她发起了呆。身为公主尚失却所爱,看啊,即使是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还不是依旧被人辜负。那这世间众多平凡的女子呢,到底又有多少人失望,多少人幸福?从来都是男人允许三妻四妾,男人允许金屋藏娇,女子呢?我依旧记得奶娘给我讲起那些个红杏出墙的女子时语气中的鄙夷。当时她说,“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浸猪笼是什么刑罚?我不记得在爹爹的律书中找到过。哥哥叹息着告诉我,这不过是村中之人对失德女子的惩罚。可这惩罚,在奶娘这类人的眼中竟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连身为女子的奶娘也这么认为呢?
是了,是一代一代的言传身教,是不容许女子失去德行的三纲五常。
可是,那不过是针对愚昧无知的民间女子。像我们这种人,谁敢对我们施如此刑罚呢?就算再私德败坏,连累了家中名誉,也不过是送往家庙,对外宣称暴毙,从此青灯古佛为伴过一生罢了。
而那些被私刑杀害的女子,她们的悲惨并非止于此。因此事臭名远扬给家人蒙羞,甚至子孙都活在她失德阴影下被人指指点点半辈子,难以抬头。他们会怪谁?会不会是造成他们被戳脊梁骨的罪魁祸首——那个早已死去的女子?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出来这么阴毒的刑罚。若是真按这这所谓的规矩来,我很淳安,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可,这里的人,谁又敢动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