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推窗的开门的到大街上张望的,全都望着那高高窜起的大火发呆。
隔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人如梦初醒,扯开喉咙高声叫嚷道:“走水啦!锦衣卫后街走水啦!”
随着这大声嚷嚷,不少或推窗户或开了门的人,这会儿慌忙缩回了脑袋,只有少数一些人探头探脑地观望了一阵子,旋即磨磨蹭蹭地提着木桶出了门来,看那架势仿佛是要上去救火。然而,倏忽间,大街上就传来了无数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这些提着木桶的人就看见两头出现了好多军士的身影,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只听两头传来了高喝。
“统统脸贴墙站好,否则格杀勿论!再说一遍,统统贴墙站好,否则格杀勿论!”
随着这一连两次的重复,好些人慌忙丢了木桶往旁边闪,眼看着那一队彪悍的军士从面前过去。一个眼睛不老实的悄悄往那开过去的人瞧了一眼,旋即喉咙里就发出了一声掩不住的惊呼:“老天爷,竟然不是兵马司的人……”
他这嘀咕刚出口,就感到肩背着了重重一下,顿时一个趔趄四脚着地,紧跟着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凶狠的声音:“老实点!”
虽说有了棒打出头鸟的教训在前,但还是少不了有一双双的眼睛往街上的行军队形扫了过去。然而,当那行进的过程仿佛丝毫看不到有终止迹象的时候,随着那每隔三五步便有人手按刀把站定,不少人按着砖墙的手渐渐抖了起来,那身子也在寒风中颤得如同筛糠似的。
须臾,大批军士便各就其位,完全将锦衣卫后街和与其相交的二条胡同和高坡胡同以及西江米巷看得严严实实。尽管附近的激桶大多已经是被毁得残破不堪,但军士们一个个熟络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个皮管,竟是三三两两在水井旁分工协作了起来,不一会儿,一道道水柱就冲着高高的火苗倾泻了下去。
锦衣卫后街街口,策马并肩而立的罗旭和罗明远看着那高高窜起的火苗在水柱的压制下渐渐矮了下去,面色全都有些微妙。隔了许久,两人却几乎同时开了口说话。
“爹,你听我说……”
“旭儿,这边差不多了……”
两人几乎同时闭上了嘴,你眼看我眼,片刻之后,罗明远就笑道:“罢了,你先说。”
这当口,罗旭也不和父亲客气,径直说道:“爹,我得再去镜园那边一趟,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镇东侯世子萧朗进京不久,虽说是并不和什么权贵往来,但要说立场,恐怕比不上咱们罗家。而且,叔全原本就是给假回去陪媳妇的,若是他没跟着,看这里的架势,我真担心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你以为皇上真会毫无把握地涉险?”
罗旭见罗明远面色严肃,顿时不自然地干笑了一声:“我是没想到,这儿竟是有您领兵坐镇。想来,是我之前调动人手的事情给您知道了吧?”
“你虽说有些小聪明,但还嫩了些。”口中说着教训的话,但罗明远的脸上却流露出掩不住的笑意,随即就点点头道,“你既是担心,我与你百人,你立时去那边瞧瞧,若是无事就立刻回来,要知道,那几家铺子的地道,是你未来媳妇的人打探明白的,接下来是你侦知之后画的图纸。虽说转移了大半,可刚刚动静这么大,你若是不在,待会宫中留值的小张阁老出来了,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呀……非得闹这么大!”
“爹,这还不是为了一劳永逸么……是是是,我明白了,这就快去快回!”
然而,当那五十个健卒拨到了自己手下,罗旭领头往宣武门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的时候,他的心里却一下子冒出了一个念头来——父亲只是掌着京营的三分之一而已,杨进周此前一直在宫里暂且不提,那掌着另外三分之一的韩国公张铭难道还在西山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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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新开道街和三条胡同之间的晋王府紧靠着积水潭的西岸和北岸,往往入夜时分全城宵禁的时候,这儿还有文人墨客盘桓未归,或是赏月赋诗,或是欣赏歌舞,实在晚了也会有王府马车负责把人送回去,甚至在前院留宿也是常有的事。但如今晋王尚在服嫡母的大丧,这些歌舞宴饮未免就太过招摇了,但即便如此也常常留着三五清客谈天说地。
因而,当夜空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铜锣声之后,晋王自是大为恼火,当即吩咐人出去查看动静。只那小厮穿上大袄,满心不耐烦地打算到前头去吩咐一声的时候,那锣声已经戛然而止,因此他不过是找了间屋子烤了烤火,旋即方才气喘吁吁状地赶了回来。
“殿下,没事,是个喝醉了酒的疯子在那乱敲锣呢,大约北城兵马司已经把人逮回去了。”
既然是人已经被拿了,晋王自是再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又在几个清客的簇拥下鉴赏着那幅展子虔的《游春图》,全都啧啧称赞不提。到最后,晋王心满意足地亲自把这画卷小心翼翼收好,这才笑道:“得此真迹,真是不枉此生!不得不说,这些江南人还真是大手笔,送的竟是如此珍品。只不过,你们得帮本王遮掩遮掩,若是让汤老知道了,又是好一顿劝谏。”
“那是自然,只殿下的礼贤下士果然是天下无双,换成别个殿下千岁,万没有这样敬着一个臣下的道理。”
“是是是,殿下一不好财货,二不好女色,就这点风雅爱好,汤老原该体谅才是。”
“汤老为人方正睿智不假,就是这性子实在是得改改,对殿下太苛严了。”
这些话里话外的奉承和抱怨听得晋王时而扬眉微笑,时而皱眉沉思,须臾就到了散席的时候,他正亲自送了一行人出门,结果就只听那一声轰然巨响。晋王惊疑之下,随即厉声吩咐人往高处探看,而其他清客则是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就慌忙告退了。回屋坐下的晋王才等了没多久,就有人慌慌张张进了门。
“殿……殿下,不好了,是皇宫,是皇宫西南角那方向冒出了火光!”
“你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晋王着实吓了一跳,随即竟是一下子从软榻上蹦了起来,来来回回踱了好一会儿的步子,这才扭头吩咐道,“去,看看汤老可睡下了,若是能够,赶紧请了他来,就说本王有要事请他商量。”
等到人奉命离去,他才回身坐到了软榻上,一下子想起了上一回奉先殿失火时那内外哗然的情形,一时间心乱如麻。然而,才只一会儿,外头就又传来了一个有些惊慌的声音。
“殿下,殿下,刚刚外头大街上有些动静,东角门上有个小厮不合出去,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就一个小厮么?这有什么值得报的,就算是被逮着了犯夜,大不了明日让金和拿着王府的帖子去北城兵马司领人!”
这不耐烦的话语顿时让外头一时息声,可才只是一会儿,那门口就又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声音:“只是……不是小的多事,门前管事说,积水潭边上仿佛有叫喊声,具体如何听不分明,万一那边真有什么大事,咱们王府可就在积水潭边上……”
“你还有完没完!”晋王终于怒了,劈手从手边随手拿起一样物事冲着大门掷了过去。随着那东西砰然反弹了回来,他才又骂道,“兴许是这附近的哪家宅邸在那儿办些隐秘事,若是撞破了小事变成大事,难道我背黑锅?滚,以后别拿这样的鸡毛蒜皮说事!”
此话一出,门外才消停了。心烦意乱的晋王坐在那里思量了好一会儿,当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时,终于忍不住的他怒气冲冲地亲自上前拉开了门,正要喝骂的时候,就认出了外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汤老,到了嘴边的话赶紧吞了回去。他正摆手客客气气地把人往里边请,却只见汤老摇了摇手,随即开口问道:“殿下,长话短说,金总管对我说,东角门上已经有三个出去打探动静的小厮不见了,外头仿佛有些不对劲。”
同样的话语,前时晋王根本没往心里去,可此时汤老一说,他立时丢开了那不耐烦的心思,迟疑片刻就拉着汤老进了门,随即亲自掩上了房门,这才转身上前了几步:“汤老的意思是,有人要对我不利?晋王府虽说不是固若金汤,但内外王府护卫还有数百人,都是父皇挑选的精锐,兼且王府原本就是易守难攻,谁会如此不智?”
“若不单单是对殿下不利呢?”汤老看了一眼满脸迷惑的晋王,这才一字一句地说,“殿下大约不知道,今日午后,皇上微服出宫了,此时身在何处还未必可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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