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那样阴刻无情的人,却有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儿……这老天爷真是作弄人!
眼看陈澜早早回来,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皇贵妃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左右打量确定绝无损伤,又拉着悄悄问了好一通,得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才总算是放下心来。她早就过了事事争先有仇报仇的年纪了,听说陈澜答应了罗贵妃,不禁也叹了一口气。
“也好,姑母连汀哥儿都养在身边,只要她罗姨娘安分守己,想来也懒得理会那么多,留着就留着吧。我倒真没想到,这陈老三竟然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攀上了罗家,他能像现在这样又是袭爵又是重用?人一风光就忘了本,怪不得皇上再容不下他!”
陈澜自然也是心中嗟叹,只却懒得在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当即也就说些别的。原是要早些告退回家,她却终究拗不过皇贵妃的强留,可才用了午饭,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她正心头纳闷,却见有人匆匆进门,报说是周王来了,她这才恍然大悟。
不一会儿,周王就一阵风似的撞开帘子进门,笑嘻嘻地冲皇贵妃行过礼后,就盯着陈澜左看右看,最后便眉开眼笑地说:“好妹妹!九姑姑和妹妹在娘娘那里,让我来请你过去。”
说完这话,他就转向了皇贵妃,竟是有板有眼地又深深一揖:“娘娘说,本来要亲自过来的,可不能丢下九姑姑她们,就让泰堪来皇贵妃娘娘这儿请客人。”
皇贵妃看着憨态可掬的周王,一时也笑了。招手吩咐他过来身边坐下,吩咐了宫女拿点心吃食上来,见周王二话不说就动手抓了一块糕吃,她不禁笑得更欢了,又冲跟来的季氏道:“既是郡主来了,要见杨夫人也是正理,随便派个人传讯就罢了,何苦让周王亲自跑一趟?”
“是殿下自己听说杨夫人来了,一心要过来,郡主也在一旁说到皇贵妃娘娘这儿没什么打紧,殿下入冬了就猫着不动不好,该多走走,所以才让妾跟着来了。”季氏偷觑了陈澜一眼,又陪笑道,“娘娘也说,夫人毕竟是您请来的,让殿下走一趟,他面子大些,您总不会不答应。”
“好啊,敢情贤妃是知道泰堪的面子大,这才特意让他出马!”
皇贵妃见周王一口气吃了一块海棠糕两块杏花饼,而且吃得干干净净一点碎屑不留,打趣了一句就对陈澜道:“也罢,你干娘既然在长乐宫,你就过去坐坐,正好省了多跑一趟西苑。对了,再帮我捎带些东西过去……”
陈澜一一笑着答应了,等出咸阳宫的时候,后头竟是多了四个手拿东西的小太监。周王自然不管这许多,虽是拉着季氏的手,却一路走一路冲陈澜说个不停,既有埋怨陈澜进宫少,杨进周不来看他,也有炫耀如今的蹴鞠大有长进,父皇也常常夸奖。陈澜看着他那张圆圆的阳光灿烂的脸,突然觉得他的先天不足也并不是全然坏处。
至少,他自己是快乐的。
一进长乐宫东暖阁,陈澜就看到了懒洋洋半躺在炕上的宜兴郡主,一旁的张惠心正用气恼的目光瞪着自己,而陪坐对面的武贤妃则是微微颔首,脸色和蔼得紧。她正要上前行礼,结果却不防张惠心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随即气咻咻地说:“我那会儿担心的不得了,就想寻你好好问问,结果你倒好,闭门谢客上门的人打听不到什么不说,我那回亲自过去,你又知道和妹夫猫到那儿快活去了,大过年的还不来见我和娘!”
陈澜冷不丁吃这兴师问罪,再加上张惠心那手下也不是轻的,竟是直接找上了她那腰眼里和咯吱窝,吓了一跳的她不敢碰着身怀六甲的宜兴郡主,只得赶紧躲到了武贤妃后头,又举起双手求饶道:“好姐姐,又不是我想闭门谢客,还不是怕招惹麻烦?再说了,你那回上门又没有报名,我哪知道你曾经来过。至于今天,我原是想赶得及就去一趟西苑的,谁知道你们竟是自个来了!”
“惠心说得好,我们再不来,天知道你还要借休养的借口逍遥到哪时!”
宜兴郡主嗔怒似的瞪了陈澜一眼,这才招手叫了她过来,拉着手看了看,却冷不丁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继而就笑道:“你从前那般纤弱无骨的样子,如今壮实多了。只瞧这脸上的肉,我就知道你这几天定然没少补!可别贪心吃成个大胖子,回头你婆婆和叔全又悔之不迭……找你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些天不见你,我又在宜春馆那个地方几乎憋死,没劲透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陈澜见宜兴郡主竟是这般说,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娘可是因为干爹不好随便进宫宿住,所以觉得寂寞了些?”
“你个丫头,竟打趣起了我来!”宜兴郡主虽喝了一声,人却慵懒地又躺下了,随即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几天是天天有人陪,我是成日里见不着人,自然百无聊赖。而且还有人非要一个招呼不打就下什么册封的旨意,自己却不露面,你干爹人又不在,害的我这口气没地方出,真是闷透了!”
一旁的张惠心冷不丁咋咋呼呼地说道:“娘可是觉得册封的礼制太麻烦了些?哎,这都说了等您怀住了四个月上下再行礼,而且听说也不是不能简化……”
“简化?这都是国朝初年定下来的礼仪,简化了之后,回头又有人挑刺说礼仪不够隆重,究竟不是正牌长公主之类的话……我是无所谓,你皇帝舅舅少不得大发雷霆!他就是不让我消停,这名头又不是非要不可,争什么闲气……”
怀孕的人原本就比平常焦躁,更不用说宜兴郡主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一时间,屋子里其他人连个插嘴的空都没有,就听着她在那儿滔滔不绝。陈澜几次目视武贤妃,都只见她含笑在一旁对小宫女吩咐事情,而周王则是自顾自吃东西吃得正高兴,张惠心司空见惯似的在那打着一个络子,唯独她一个人没事干。显然,只有她对如今宜兴郡主的啰嗦做派不熟悉。
好在就在她有些耐不住的时候,外间终于传来了一声叹息:“九妹,这进封的大好事情,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折腾?”
“难道不是?”
宜兴郡主没好气地一抬头,见是皇帝进来,这才挪动着坐直身体,可下一刻见大家齐齐起身行礼,她是怎么都赶不上了,索性也就不动了。待到皇帝坐下,又无可奈何地瞧着她,她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皇上,这一次的事情别人都只是小小的犒赏,只我这一头异常显眼,这又是何苦?传扬出去,少不得有人抬出当初太后拒绝给我长公主封号的事情来!”
“朕可没有那心思和已经过了世的母后赌气。”
皇帝淡淡笑了笑,冲武贤妃微微颔首,见武贤妃心领神会地起身去拉了周王,张惠心和陈澜也跟着站起身要告退,他便出声叫住了陈澜:“阿澜,你且留一留,朕还有话对你说。”
陈澜闻言一愣,但还是依言留下了。待到门帘在身后落下,她不禁颇有些疑惑,闹不明白为什么此时会唯独留下了她来。然而,皇帝下一刻说的话,立时就让她愣住了。
“封了长公主,你哪怕天天入宫,甚至在紫禁城之内择个地方住下,就不用只在西苑里头住,进进出出更方便,御药房的御医也能随时伺候。最要紧的是,打破成例!朕杀了一个东昌侯,废了一个汝宁伯,却不是因谋逆,这已经算是打破了一丁点成例,但如今终于是用你的册封破了太后当年驳朕的说法……有的事情开了先例,日后也就方便多了。”
这最后一句话陈澜品味了许久,可还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皇帝的话锋就突然一转道:“两江那边颇有些不妥,所以朕本是想亲自去一趟,但既是他们反对,就只好让老四再走一趟了。你在江南留下的那些人,如今需要动一动了。另外,阿澜,听说你家婆婆有亲戚从江南找上了门来?”
“啊……”陈澜不防说着说着就绕到了自己头上,愣了一愣就忙点点头道,“回禀皇上,是母亲的嫡亲弟弟,说是从金陵过来投奔的。”她不敢怠慢,将一应情形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才欠了欠身道,“母亲撂了话说是请人今天过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家里相见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外如是,想来你婆婆、叔全还有你,都体会至深了。”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继而就说道:“既是阿谀奉承前来送礼,却又在德州停住了观风色,继而竟是只拆出了一半送上来,足可见根本不是诚心,畏叔全权势而已!只不过,眼下他们大约还想着即便得罪了人,也现管不到他们头上,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既如此……那朕就索性成全了他们。放了你家叔全镇守两江总兵,你说如何?”
此时此刻,不但宜兴郡主大吃一惊,就连陈澜亦是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母女俩你眼看我眼,竟是谁都没开口答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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