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进了屋子,落在后头的其他人到了门口时,却默契地分作了三拨,长镝红缨守在门口,红螺去了茶房,而云姑姑则是一个人悄悄地进了东厢房,想着今早上雨虽然停了,可依旧是天色阴沉湿润,她便寻思着把衣裳翻出来透透气,可当翻到一个自己随身带着的玉色包袱时,她突然觉得分量有些不对,一解开就发觉最上头是一本厚厚的书。
打开一看,她的眉头立时紧紧皱了起来。却只见那书上都是一个个鬼画符似的奇怪字眼,而且不像是如今人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书写,而是一横条一横条,竟是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左看右看不得要领,她才随手把书搁下,可紧跟着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又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再次翻了几页。
“不是手写的,竟然是印的?老爷夫人带着两个书箱,都不在这里,这么说应该是别人塞进来的。是给我的,还是给别人的……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姑姑想的脑袋都疼了,确信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不禁颓然地再次放下了这本书。心不在焉地整理好了东西,她拿着那本书满脸踌躇地往外走,步子几次停下,可终究是到了门边。可才打起门帘,她就险些和人撞了个满怀。
“云姐姐?”
见是柳姑姑,手里拿着本书的云姑姑立时有了决断。眼疾手快地把其拉了进来,她三下五除二说明了事情原委,这才把书塞了过去:“妹妹,你快看看这个?”
柳姑姑纳闷地翻开来一瞧,结果也是脑袋都大了也没认出一个字来。左思右想,她就对云姑姑说:“看着像是西洋字……这样,老爷夫人显见是接下来有要紧事,等过了今晚这一茬,咱们再把东西送给夫人看看。若没结果,随夫人怎么处置这东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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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春天易犯困,午后时分,扬州街头的人较之上午减去了三四成不止。酒楼饭庄做完了一茬生意,有的索性下了门板早早预备起了晚饭的各色材料,有的则是依旧开着门,临时改行做了茶馆,更有的则是三三两两在门口聚集了两三闲汉,指望里头的残羹剩饭能拉出去卖个价钱,亦或是希望能找到一份活计。
因而,在这等四下里闲闲散散的时候,三辆马车相继在颇为气派的会宾楼前停下时,少不得引来了好些人的注目。只那周遭的随从护卫一个个训练有素地占据了四周的各个要紧去处,又不由分说地驱逐了好些闲汉,紧跟着又拉起了围障。见着这幅做派,邻近各处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伙计们都缩回了头去,更有小饭馆悄悄下了门板。
从马车上下来的平江伯夫人面上阴霾重重,头一个跨过门槛进了大堂,见丈夫方翰的一个小厮上前磕头,说老爷在楼上,她二话不说就蹬蹬蹬上了楼。而后头的另三位夫人则是不约而同默立了片刻,而那小厮爬起身之后,就垂手上了前来。
“周夫人,艾夫人,楼上包厢都已经预备好了,周大人也在楼上等,请跟小的来。”
周夫人和艾夫人对视一眼,当下都没有二话。而江大太太站在那儿,见竟是没一个人理会自己,脸上不禁涨得通红。勉强又站了一小会,她终于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当下就回转身快步出门。到了门边上,由于心情激荡再加上眼睛没看清,她竟是被那门槛绊了一下,若不是身旁一个丫头眼疾手快,她险些重重跌倒在地。
“太太,您不要紧吧?”
“没事!上车,我们回去!”
勉强迸出了这么几个字,她扶了扶膝盖就快步上前,到了马车前甚至都甩开了丫头自己踩着车镫子上车。待到车帘放下坐稳了,她才一下子瘫软在位子上,按着扶手的双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好一阵子,她才喃喃自语道:“墙倒众人推,一个个都是这嘴脸!当年做错事的分明是老头子,如今他一病了事,什么都不管不问。这次送礼出了问题的是老七,索性更是躲在了家里,凭什么让我们长房受过?老头子这个代族长一代就是这么多年,如今卸下就想躲过去了,哪里有这么便宜!”
一旁陪着的丫头自是一声不吭,倒是另一个妈妈开口提议道:“太太说得对,都是三老太爷不该把十五老爷放去了京城,如今连个牵制都没有。不过,既是到了扬州,咱们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回头那些族人们更有话说了。扬州这边的生意产业归江四郎管,不如咱们去那边瞅瞅?他是太太您的晚辈,又是族里的执事,如今您这个宗妇到了,支使他还不容易?”
“对,对,去找江四郎!”江大太太眼睛大亮,随即重重拍了拍扶手,“接下来让他去出面,办成了事情,功劳总是我们的,至于办不成,那也是他江四郎无能!他有今天还不是家里栽培的结果,自然会尽心竭力!好好,还是你会出主意,回去我重重有赏!”
一旁的丫头见江大太太终于转怒为喜,而那妈妈则是忙着谢恩不迭,眼神不禁有些游移。那边吩咐了下去,马车自是立时改道,等到了地方,那妈妈立时下了车,见两个小伙计迎了上来,她便矜持地点了点头道:“本家大太太来了,去叫江四公子出来。”
两个小伙计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就笑容可掬地深深弯下腰去:“妈妈来得晚了,四公子眼下正巧不在……”
“什么?”那妈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深深的不悦,“他既是在扬州府掌总,怎么能轻易离了地方?人到哪里去了?”
“回禀大太太。”那小伙计却是江四郎精心调教出来的,虽那妈妈言语异常不客气,他却仍是保持着那一成不变的笑容,“是偶园来人请了四公子相陪,所以四公子自然连几桩要紧的生意都没顾上,直接就带着几个精干人走了。这才没多久,要不,大太太您带人去追一追,兴许还能赶上?”
此话一出,刚刚还安坐车中的江大太太立刻一把拽起了车帘,整个人都不顾礼仪地探了出来:“真是偶园来人请了江四郎过去?什么时候的事,来的是几个人,什么形貌?”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发问,那小伙计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可那看着脚下黄土路面的眼睛却滴溜溜直转:“回大太太的话,小的不敢有虚言,确实是偶园那边来的人,大约就在您过来之前一刻钟功夫。至于来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吧,至于形貌如何,小的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为首的那位年轻公子对四公子客气得很。”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还对江四郎客气得很!
江大太太想到之前在偶园受到的屈辱,一下子狠狠攥紧了拳头,随即就立刻缩了回去坐着。呆坐在那里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寻个地方给我们安置,再派个人去江四郎那边知会一声,让他回来了立刻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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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宾楼三楼居中包厢。
不论平江伯夫人怎样恼火地喋喋不休,平江伯方翰依旧是背着手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良久,他才冷着脸转过头来:“别啰嗦了!你以为这是平日里要看你脸色的那些夫人太太?浅薄!我竭力劝了许阳别带上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而是叫了你来,不就是觉得你长袖善舞?既然你已经让陈家三丫头答应了带挈一把静儿,那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我又不像艾家生怕失了金陵书院的掌控权,也不像那个周泰同,硬生生驳了皇上的回,更不像江家那样当年鼠目寸光,之所以过来也就是拉拉交情,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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