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个晴好的天气,杜家母女三人打扮一新准备前去拜访知府夫人。
杜玉清今天穿了件黄地藕色花的襦衣,下面配了条暗红花纹的褐色六幅高腰长裙,整个人越发显得优雅高挑。乌黑的头发向后整整齐齐梳成一个盘桓髻,斜插着一支碧玉镶嵌珍珠团花簪子,耳朵上摇曳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
将要出门的时候,杜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在妆奁中找了一个圆环玉环绶挂在腰带上。原来玉环绶的作用就是要压住裙幅,使女子在走路时裙子不至于随风飘舞而保持优雅庄重之仪态。但对杜玉清来说,它还有一个特殊作用,因为常年的踢腿跳跃,她已经养成了大开大阖的动作习惯。而世人衡量淑女端庄举止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看她行步时是否莲步轻移,始终保持着娉婷之态。这个圆环玉环绶在一荡一荡敲击之间可以用来提醒杜玉清不能把步子迈的太大,要时时保持优雅轻盈的步态。父亲不是说修行就在日用平常间吗?这玉环绶也是一个小小的觉知慎独的警示。
一开房门,恰巧遇到对面妹妹的房门同时开启。看见妹妹迈步跨出门槛,杜玉清忍不住笑了。早上练功回来,便听见妹妹房间里传来慌乱和嘈杂的声音,留在房间里的采苓笑着跟她说:为了今天出门做客,二小姐那里已经忙乱了一个早晨,梳头、妆扮、穿衣、搭配服饰,闹了个人仰马翻。试过这个再试那个,偏偏样样都强差人意。这不,还在折腾呢。
大家都会意地笑起来。人所共知阿眉出奇地爱漂亮。采薇嘿嘿笑着说:“二小姐这样俊俏的容貌,穿什么都好看,到哪里不是出类拔萃的,还要再用心打扮吗?”
到了杭州,为了方便,下人们不约而同就以三房的长幼序齿来称呼家中的两位小姐。
杜玉清宠溺地笑笑说:“这就是阿眉爱美的小女儿心态了,江南自古多佳丽,她自然不甘人后了。”
眼下看见妹妹的一身打扮,杜玉清不禁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只见阿眉穿着粉色的交领短袄,裙襕上绣银色着蝙蝠纹饰,下身是条八幅的绛红色绣金丝的马面裙,裙幅下部缀以花边压脚,裙上层层叠叠的细褶,人一走动起来便如水纹波动般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又俏丽又飘逸。可惜她头上盘的是一个如意髻,层层云鬓中插着缀着绿松石的赤金发钗,略显老成,如果是绾成双螺髻,带上珠花更显得娇媚可爱了。不过,杜玉清看母亲朝他们上下打量后,满意地点点头,也就不敢多嘴了。杜玉清自己在服饰上向来没有什么讲究,要求不过是整洁大方即可,这方面母亲和妹妹应该比她更有审美鉴赏力吧。
杜玉清看着阿眉挽着母亲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院走,杜玉清心里有些黯然。母亲对阿眉从小就格外怜惜和娇宠,阿眉也和母亲特别亲近,撒娇、耍赖、娇嗔总是逗得母亲心情舒畅,言笑晏晏。杜玉清看见母亲对妹妹的亲切特别羡慕,相比之下自己是那么孤苦无依,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母亲生的,还哭着问过祖母。后来大了些,体会到妹妹的体弱,母亲要照顾妹妹的难处,渐渐释然了,但有时候心情实在难过低落,也曾跑到母亲面前,想向她撒娇,寻求她的安慰。但一到跟前,面对母亲冷静询问的目光,杜玉清便一下清醒过来,挺直肩膀,声音郎朗地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读到李煜的《想见欢》时为什么会一下被击中的原因,那种孤独寂寞她感同身受啊。“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于是,以后每当看见因为一些小事,妹妹向母亲撒娇时,母亲温柔地抱着妹妹,为她擦去泪水,轻声柔语地宽慰她时,她就不由自主跑回到房间读书,渐渐地在文学中她获得了母亲没有给予她的温暖的慰藉。
来到垂花门,门口已经停了三辆马车。杜三夫人安排杜玉清、杜玉梅姐妹俩和自己一辆车。丫鬟婆子一辆车,还有一辆是护卫的家丁。
杜玉清扶住母亲踏着脚凳登上马车。柳嬷嬷一旁恭敬地关照着。
“姐姐。”阿眉嬉笑着一蹦一跳地上前,模仿母亲的样子调皮地故作庄重把手递给杜玉清,杜玉清笑着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也扶着她上了马车。最后自己扶着采薇的手,踏着脚凳登上马车。
母亲满意地看着两个女儿之间的姐妹情深意切的行状,开口叮嘱说道:“今天拜访知府夫人,本来也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不过我们这是到杭州后第一次出门,不得不再多强调一下:南北习俗差异大,南方人精细,讲究比较多,待会到了,不要东张西望、评头论足的,平白惹人笑话。尤其是你,”她伸出手来,用食指点了点阿眉的额头。
“哪有,我才不会呢,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阿眉娇嗔地说道。
“还说不会,看你得意的,不要自以为是京城来的,祖父又是从一品高官,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江南灵秀,历来以读书为贵,闺阁中多是腹有诗书、秀外慧中的女子,你在那里大放阙词,别人只会谦逊地奉承你,不跟你一般见识,私下指不定会怎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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