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知晓,也定不会饶了梅神!”
东君渐渐拧了眉头:“此事暂且压下,莫要声张。”
“魔尊那边?”
“吾自有办法。”
东君心中筹谋,该如何避免三界冲突。至于梅神,犯下如是大错……强行收她入法器,非悔改不得出?她那样喜欢自由自在,会憋坏的罢?
“你莫不是……要透过转生池作法,消除绿囚身上的魔气?”
见东君点头,司命神君急忙又道:“但是强行改变转生池的法阵,对你的身体有反噬,将来若天劫到了,你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够了!”东君冷道,“吾自有办法!”
司命神君忽而笑了,贼兮兮地凑过来:“咳咳,不知东君是否记得咱们在酬仙宴上的赌约?”
上回酬仙宴,司命神君激东君打了个赌,说是东君会为了某个女子,改变自己的处事原则。东君素来不信司命神君的司命簿能左右他的选择,便跟老友置了口气,立下了赌约。也是那次的酬仙宴,他饮酒过甚,晕晕乎乎不大痛快,脱了衣衫,跃入天河畅游,感受了一把自由的味道。甫一出水面,便遇上了此生纠缠不休的小丫头。
东君回神,意识到自个儿是着了老友的道儿,失了理智:“梅神毕竟是为吾,才对魔界公主……”
司命神君倾身而来,笑着凝望他。
东君顿了顿,索性道:“你要何物?”
“愿赌服输,妙极!”司命神君笑道,“我少个徒儿,你便送我一个!”
于是乎,可怜的洒扫仙童被司命神君拎走,摇身一变,成了司命府中劳苦命的转生仙君。
如今想来,东君并不明白当初为何会为了梅神那个放肆闯入他生活的丫头改变自己的处事原则,他只晓得,他愿意令她自由自在、毫无后顾之忧。
两个月后,九明媚终于回到了风扬涧,带着那张灿烂的笑脸。东君看到她,恍然记得许多许多年前,他初初拜师学艺之时,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张狂放肆的。他谁也不怕,什么也不畏惧,笑傲世间,拽得似个霸王。
九明媚肩上扛了两株桃树苗,纵身跃入东风小筑:“师父老头儿从南海弄来了些桃树苗,我觉着你这院子挺冷清,种两棵桃树如何?”
东君神色依旧淡淡的,不疾不徐地道:“随你。”
东君回到房中,透过小窗,望着院子里的她在瞎捣鼓。刨土、挖坑、种树、浇水,那认真的小模样儿,叫人说不出的愉悦。
只听得她的小嘴儿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桃花运,运桃花,你俩在这儿生根发芽好好开花,不给我跟东君整出点儿桃花运来,我饶不了你们……”
她始终都有些聒噪、有些没大没小、有些放肆无礼,有些……不过,有她在,也挺好。
院中的桃树始终没有结过桃子,但每年,总会绽放出满树桃花,将东风小筑点缀的热闹非凡。也给他枯寂无味的修炼生活,平添几分别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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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
情根一闹腾,东君的心口更烫了,似有三昧真火在灼烧。
东君试图劝慰道:“吾已替你去碧玺台探望过梅神,见到她平安无事,也该了了你的心事。你还待如何?”
“媚儿有危险!!!”
“唔?”
“东君,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我的主体,就可以任意拘禁我!”风千霁怒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救媚儿,要么放我出去救媚儿。否则,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同归于尽!”
东君沉下心来,掐指一算,立刻飞腾而起,赶往诛神台。从他将明媚带回风扬涧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自己已经深陷情劫之中,无法自拔。
但是,他是东君,是太阳神,他早已不是那个初初拜师的霸王小子。
当玉卮为了救他,在混沌幽冥中身受重伤;当三界面临天劫,将被摧毁殆尽;当上古众神归隐,把拯救三界的重担交托在他身上……他注定不能受困于情,因为情太容易令人失去理智。更何况,与上苍的一番拼斗,他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一个必死之人,又如何承诺给心爱的人以幸福?
偏偏在天劫将至的当口,东君发现自己爱上了九明媚。
越爱一个人,越想同她亲近。牵手、散步、亲吻、共眠……
东君爱上九明媚,却注定要将她推得越来越远,哪怕自己会痛苦不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爱她、争取她的权利。
不过,在死之前,他依旧要确保她自由自在、毫无后顾之忧。
东君将三成修为给了苍玉,又分了三成修为渡入情根之中。
玉卮很担心他,屡次劝说。他亦知她的心意,却不能加以回应。倘有来世,他定会将欠玉卮的,好好还上……
尽管只剩下四成修为,令东君实力大减,但是以后他的情根,哦不,是风千霁,一定会替他好好守护梅神。
果不其然,梅神有危险时,风千霁穿过混沌幽冥,径直来到她的面前。
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东君欣慰而又苦涩地笑了:她是个聪慧的丫头,她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要什么,自己爱的是谁。
当东君化作术法碑,永远地和上苍封印在混沌幽冥之中时,他忽而感到一阵轻松。几十万年如一日,肩负重压,为三界殚精竭虑。终于,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可以思念着梅神俏丽的容颜,正大光明地唤一声:“媚儿……”
睡吧,睡吧……
东君缓缓地放松了身躯,在闭上眼眸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朝气蓬勃的脸,放肆地和坤吾、玉卮玩闹,弄坏了师父的宝物就赶紧逃跑……多好,多妙,那种自由的味道。
朝霞辉映,百雀齐鸣,遥记得那一日,师父将一束日光置于他的眉心。
“千霁,从今而后,你便是太阳之神。日出东方,普照万物,为天下谋福祉,是为——东君。”
这是师父最后一次唤他的本名,从那以后,他不再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