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舒服。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社里,韩丽看到我,一激动居然哭了。这小丫头去探视我时又平静又老练,看来都是装出来的。
大概是怕我嘲笑她,没等我说话,她就抹干净眼泪,说:“老板,你要是真进去,我可就失业了!”
“下次等我感动完了再揭晓真相。”我假装瞪了她一眼,“你现在主意大得很嘛,背着我给老马打求救电话呢?”
“老板,你不知道现在就业有多难吗?为了保住饭碗,我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日常拌嘴结束,我就进了里屋,没多久韩丽来敲我门,说是张女士来了,我赶紧迎了出去。
整个上午,我都在听张女士抱怨她男人多没良心,偶尔附和,也帮着她骂上几句。这件事情要注意分寸,假如你比她更义愤填膺,她也会觉得不自在,弄得不好,跟你吵起来都有可能。总之,她使重锤,我敲边鼓,不能弄错了主次。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托翁要是干我这行,保准会说:不幸的家庭也都差不多,翻不出多少花样来。
所以,这样毫无营养的诉苦在我来说,早就见得多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到了什么份上,对方会心满意足,把早就该属于我的那份劳务费交出来,我都清清楚楚。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该去考一张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兼一份差。反正顾客都是现成的,一样要听她们抱怨,何不名正言顺地多收一份钱呢?
快到午饭时间,张女士终于偃旗息鼓,从她的爱马仕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包递给我,道:“小杜啊,辛苦你了,这是五万尾款,你点一点。”
我脸上堆笑,双手接过,送张女士出去时,顺手把纸包交给韩丽。
韩丽像往常一样,麻溜地拆开信封,将一大叠纸钞塞进验钞机;我照例装模作样地喊一句:“张女士给的,不用点,放起来就行!”韩丽则默契地“哦”一声,眼睛却继续盯着点钞机不放。
这时,张女士已经走到了门口,顺口问了一句:”小杜啊,你对这附近熟,给我推荐个饭店吧,口味清淡点的,我吃不管那些湘菜川菜。”
“八楼丽雅轩,”我报了唐岚饭店的名字,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三文鱼都是从挪威空运来的。”
“你这儿也有丽雅轩啊?”张女士像是有些惊讶,“去年我儿子过生日,就办在金光广场的丽雅轩私房菜呢。”
“老板娘是我朋友,不过提我名字估计没得打折。”我笑到一半,表情突然僵在脸上。
张女士背对着我,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还挥着手让我留步。
等她走远,我转身问韩丽:“她刚才是说金光广场?”
“什么?”韩丽被我问得一头雾水。
“钱先别点了,”我走到她桌子前,脸色大概很难看,“你现在就给我查,丽雅轩在金光广场是不是有分店。”
十几秒钟后,当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金光广场18楼B座,丽雅轩私房菜的字样时,脑子嗡的一声,人都几乎站立不稳。
没错,陈婕就是在金光广场跳楼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