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两艘彩船缓缓而来,向酒楼靠近。
高尧辅并没有留意,而是端起‘碧碗’,把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碧碗,也就是玻璃碗。宋时,玻璃制品稀少,故而那大酒楼里,用的多是从波斯、东罗马诸国的舶来品,价格昂贵。且由于质地易碎,故而非达官贵人不得使用。
宣和二年的汴梁城,是一座老饕至爱的城市。
这里拥有不重名的菜肴近千种,菜品之丰富,令人目不暇给。
高尧辅所在的这间酒楼,名叫王楼,也是汴梁城中七十二家正店之一。
其特色的旋煎羊白肠、辣脚子、饡冻鱼头在汴梁城中闻名遐迩,可称得上是一绝。
高尧辅心情苦闷,没有找人陪伴。
他独自坐在阁子里,吃着酒,想着事情,而且是越想,就越是难受。
“凭什么,凭什么?”
他嘴里嘀咕着,然后端起碧碗,喝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他高小四有何德行,凭什么一回来,就得全家人关照,连官家都对他另眼相看。我寒窗苦读,已过了解试,待省试通过,就可参加殿试。到时候高中三榜,怎地也能知一方政事,就比不得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成?父亲不公平,官家不公平,老天不公平!”
他说着话,忍不住吼叫了一声,想要抒发内心的烦闷之情。
可这个时候,却听到隔壁阁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哪里来的鸟厮,呱噪的紧,却让爷爷吃不得酒。”
“你才呱噪,爷爷吃自家酒水,与你何干?”
若在以前,高尧辅也就忍了。
可今天,他心里憋着口气,听到有人喊骂,怎能忍气吞声。
只听旁边阁子里一阵嘈杂声响起,紧跟着就有人探出身来,看到高尧辅便愣了一下。
“原来是衙内在这里吃酒,还道是谁呢。”
“你又是何人?”
高尧辅醉眼迷蒙,看着那人道:“爷爷却认不得你。”
“哈哈,衙内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小底也正常。
上个月,小王衙内在潘楼设宴,小底曾前去厮波,曾敬过衙内一次,莫非衙内忘了?”
厮波,是汴梁酒宴开席之前,为客人斟换汤水,歌唱献果的人。
主要是为客人打发寂寞,消遣时光,热闹气氛……这种人大都眼皮子灵活,有些本事。高尧辅闻听,便朝那人看了一眼,半晌后才道:“我想起你了,你叫郭京。”
“哈,衙内好记性。”
郭京长的眉清目秀,颇有些姿容。
他笑道:“怎地衙内一人吃闷酒?若不嫌弃,小底这边还算热闹,几位汴梁的好朋友,也都久闻衙内的名号,想要与衙内结识。不如一起,也可以消遣解闷如何?”
如果是在清醒时,高尧辅绝不会答应。
他堂堂的太尉之子,马上要参加省试,怎可能与郭京这等人一起?
可他这会儿正烦躁,那郭京又能说会道,让他颇有些欣赏,这心里便不由得意动。
“吃酒嘛?怕你作甚。
来来来,我这边过去,要与你大战一回。”
“哈哈,衙内人中龙凤,小底绝非对手。不过小底的朋友,可是厉害的紧,衙内可别后悔。”
“怕你不成,等着我!”
高尧辅说着,便转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却不知那郭京回过身,与阁子里的人笑道:“哥哥们,有肥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