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病的人往往在这个时间离世,所以王健向单位请了半天假,这样今天一大早就能给你出殡,下午他就可以赶回去上班,可是没想到你从昨天晚上一直坚持到今天下午还没有咽气,他等不及先走了,叮当上大学要用钱,他请假是要扣钱的……”
“……”我和老安妮的一致想法是,怪我咯?
“王健那个孩子当保安虽然赚得少了点,但是单位福利好,一遇到过节就放假发东西,什么米面油盐大衣棉裤洗碗巾……,连儿童节都不错过。我当初也是看他长着一双大眼睛,才决定把你嫁给他的,有你爸当例子,我见了小眼睛的男人就过敏。”老安妮嘴里絮絮叨叨。
“你爸那个老东西去哪儿啦?”老安妮脸上浮起一层奇怪的笑意。
“和佳人去做运动了……”叮当掏出手机玩游戏,眼睛直盯着屏幕,漫不经心的答道。
“跟外婆好好说话。”豆豆怒视着女儿。
“外公跟孙奶奶去跳广场舞了。”叮当更正了刚才的话,斜着眼睛看了她妈一眼,眼神里充满鄙视。
“死老头子不是跟老李婆子要好吗,怎么又跟老王婆子勾搭上了?”老安妮纳闷的说。
“哟,妈,您说的那都是哪年的黄历了,老李婆子总跟我爸要大金链子小貂皮的,他哪能给呀,我爸说他要是有钱也得留给我和叮当。”豆豆得意的说。
这时我想起她手撕大肘子的那一幕,多年以来她这智商一直都没变化。
“那老东西能留给你什么?他要是心里真有我们娘俩,还能逼得我嫁三次,靠陪着笑脸伺候别的男人来供你上大学?”老安妮没好气的说。
“外婆,你说你嫁了那么多次,万一那几个老头死了以后都抢你可怎么办?你该跟哪一个?”
叮当的高中语文学得不错,《祥林嫂》那一课她记忆犹新,虽然在打着游戏,还忙里偷闲跟外婆贫嘴。
“我爸说了,那都怪你非要离婚,要不然我也不会家庭不完整。”豆豆白了她女儿一眼,噘着嘴巴埋怨老安妮。
“……”老安妮一口气没喘上来,腿一蹬,两眼向上一翻怒视着灰蒙蒙的老天,她死不瞑目啊。
“妈,外婆让你气死了……”叮当锐声叫道。
老安妮老了不能当清洁工,就把照顾年幼的叮当做必生事业,喂饭喂水,洗洗涮涮,擦屎接尿,接送上幼儿园,所以叮当跟外婆还是有深厚的感情。
“你这孩子胡说,我不过说了句真话……”豆豆咧着嘴开始无声的哭泣,红红的眼睛里饱含悲痛。
七十岁的自己,悲惨的结局,太出乎意料了。
我走到病床前,想伸手拉老安妮,却徒劳的抓了个空,在无际黑暗中我触到的是自己僵硬的手指。
承受不住这样的结局,我踉跄跌倒,大脑像被挤压变得一片空白,额上冷汗淋漓,全身虚脱般无力。
音乐声响起,是我熟悉的钢琴曲《命运》,充满力量与勇气,飘着雄性荷尔蒙气息,不远处就是盘古之路的出口,命运在那里狞笑,伸出手来准备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