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逸冷笑道:
“周培公,你是想说你有多么不得已的苦衷吧?是皇上拿刀子架在脖子上威逼着上了床,是武安魏冉说,不写密信就和孝逸一起死?”
“都不是,可是培公有苦衷!”
“怀化中郎将,周大将军,如今皇上跟前正红得发紫,何必在我这个贼囚面前扮可怜?想要孝逸再信你?孝逸如今屁也不是,什么利用价值也没有,怀化中郎将正病着,还是早早回去将养,何苦在这里磨牙吹风?”
培公欲哭无泪,只是以头触地,咚咚有声,
“只求哥哥见谅!”
只几下,大脑门子上就见了血。众将见孝逸动了气,竟不敢上前劝解。唯独光远硬着头皮上前道:
“孝逸,不如让他上来坐会子,培公身上有伤——”
未及说完,却被孝逸抢白道:
“原来大将军哄孝逸出来,是为了给怀化中郎将做说客的,孝逸这便告辞,省得诸位玩得不尽兴……”
抬腿欲走,却被培公跪爬几步,一把抱住大腿,泣道:
“好歹兄弟一场,哥哥要陪公死,也容培公把话说完了,如今可不屈死了培公?”
孝逸怒火中烧,飞起一脚,正中培公胸口,骂道:
“滚开!你这苦肉计演给别人看去,少让我看你一眼,便少一分恶心!”
这一脚踢得培公“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仰面跌出了一尺远,好歹用一个手肘撑住了。只是抻动伤口,血滴从绷带里渐渐渗出。耆宿和张轸忙上去扶住。孝逸又骂道:
“若说你这人心机,卖了兄弟还要帮你数钱,杀了人还要看出殡,这世上好人都被你做绝了!如今看我被相府收留,又跑来做好人,还不快滚!”
益发恼怒,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宝剑,撩起衣襟,嗤的一声割下一块袍襟,甩在培公面前地上。转身向着众人道:
“如今我李孝逸草民一个,说什么都不顶用,你们也听好了,从今以后这世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他走还是我走,你们只选一个出来……”
众人忙拉住孝逸,好说歹说劝回座席。光远使了个眼色,张轸悄悄下去,和培公耳语了一番,迳扶着他给孝逸远远叩了几个头,含泪上了车,绝尘而去。
张轸自己讪讪地回来,坐在孝逸身边小心翼翼陪他喝酒。孝逸见培公去了,也不好太过甩脸子,只是淡淡的应付着,勉强喝了几口。几个书虫见孝逸恁大脾气,都吐着舌头不敢多嘴。唯独这鸾哥儿嘻嘻哈哈的,拿着一根羽箭凑到孝逸身边,笑道:
“哥哥恁般小心眼,不过是自家兄弟,骂几句也就算了,有什么隔夜仇?来来来,孝逸哥哥,射中了这支雕翎,鸾哥儿打赏你一杯自酿的酸梅汤喝,如何?”
孝逸未及答话,光远却在远处喊道:
“鸾哥儿,再捣乱立马赶你消失!”
光嗣嘿嘿笑道:
“麻烦人,惹恼了大哥,回去禀告父亲打你屁股,看谁拦着?”
鸾哥儿哼了一声,却不理那兄弟两个,自去用一个绿油油的斗儿,盛了一碗酸梅汤,捧到孝逸面前:
“给你——”
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脸上飘来荡去,嘟着鲜润的小嘴,倒看得孝逸不好意思,只是绷着脸儿推开那杯子,轻咳了两声,背着手向那山顶无人处走去。
孝逸身材高挑,站直了身形足比鸾哥儿高上一头,他面无表情地和鸾哥儿擦肩而过,身后只留下鸾哥儿失望的目光。鸾哥儿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冷落过,红着脸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光嗣跑近了鸾哥儿身边,拉着他手儿道:
“算了,没看孝逸哥哥烦着,没心没肺的,这一伙子人里,也就你没个眉眼高低。”
“不过是想让他开心,谁知竟是这么个酸脸子的人!”
鸾哥儿低声嘟嘟囔囔,伸足踢了一脚石块,“哎呦”了一声,却被撞痛了脚趾,赌气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生闷气。光远放下弓箭走过来,
“早知道你这么烦!下次再敢跟脚,必定禀告父亲打你。”
跟在孝逸身后,两个一前一后,立在山边沉默无语。光远半晌方道:
“对不起,总是光远的不是,培公到来,事先也不曾跟孝逸打过招呼。”
孝逸望着远方,
“相国大人和狄大哥于孝逸有活命再造之恩,大哥说这些不是见外了?”
光远“吓”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
“鸾哥儿和光嗣是双胞胎,从小就是秤不离锤,锤不离秤,光嗣走到哪,鸾哥儿都跟着。不带她就偷偷跑来,那几个书虫子也巴不得透信给她……”
“无妨,令妹也是快人快语的爽朗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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