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透露江湖中的任何秘事。皇帝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多少挽回些面子。
却见培公伏在案上一动不动,都以为他遭了蓝汋儿毒手,哪知扶了起来,却见他脸儿红红的,满嘴酒气,醉得一塌糊涂,众人都是好笑。
——哪有强逼人喝酒的?这个蓝汋儿行事也真是匪夷所思。
皇帝果依前言,赐了培公无数金银,又升他做了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带在身边日见宠幸。易之见了,虽然心里堵得慌,也是无法。好在培公这人,一向事事不靠前,远远地也害不着他什么事,虽想找茬,也是无从找起。
这日夜间,龙门山行馆四下里一片静谧,银钩高挂,树影婆娑。皇帝玩乐一天,毕竟年纪不饶人,将及更鼓,便昏昏睡下。易之披衣而起,踅摸到侍从们的寓所门前,里面无声无息,仅仅点了一盏油灯,不由得皱了皱眉。向值班宿卫道:
“忠武将军呢?难道早早睡下了?”
那宿卫忙道:
“周将军领人在山脚下巡夜未归,小的即刻着人传他上来。”
易之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早有下人一溜烟小跑着传话,不一刻,培公领着几名将领,急匆匆赶回。
“云麾将军急着召见末将?”
——培公跑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易之冷冷道:
“也没什么,刚刚陛下传旨,命今日在行宫附近加强守卫,御林军务必昼夜巡逻。这荒郊野岭的,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不是?”
培公抹了一把汗,躬身道:
“领旨,云麾将军尽可放心,末将现在便命全体宿卫集合待命。行宫外面再行布置几层岗哨。”
“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军多多用心,不可偷懒扯闲,疏忽了宿卫。”
易之站起身来,背着手慢慢向园子里踱去。培公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心中骂道:
“不过是假传圣谕,消遣我等,这厮假公济私,着实可恶。”
也不敢稍稍露出一些儿埋怨的意思,只是屏退了从人,恭恭敬敬跟着易之拐进了园子。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浓密的果园深处。但见果实累累,垂满枝桠,花香果香伴着夜风,幽幽传来。
易之坐在长条石凳上,从枝条上扯下一只红透的苹果,放在嘴边啃了两口,又扯了两个下来,摊在掌心中,笑道:
“忠武将军连日繁忙,不如也尝个果子解解暑气。这里的苹果鲜脆可口,比诸别处都有不同。”
培公摇摇头,远远地躬身道:
“大将军尽管尝鲜,培公军务在身,务必时刻警醒,不敢稍有疏忽。”
“周将军真是兢兢业业,谨慎小心的一个人。陛下有了将军,何其放心舒坦。易之心中,真是佩服得紧,一直要和将军多多亲近,奈何陪伴圣驾,真是官身不由己,将军忙着孝逸哥哥的事情,也没时间跟易之说上一句半句。”
易之放下手中的果子,悠悠笑道。周培公吓了一声,忙回道:
“大将军说哪里话来,大家都是食君之粟,忠君之事,何分彼此?将军在圣驾身边,格外繁忙,责任尤其重大,但有吩咐,末将等马上去办。”
易之轻叹了一口气,
“周将军跟易之,始终这个样子。说起来咱们相识的日子,还在孝逸哥哥之前。可惜——”
“大将军少年得志,圣驾面前又得无上荣宠,那时节培公不过是一介校尉,不入流的小脚色,怎入得了大将军的眼?”
培公淡淡道。
“不错,的确是孝逸哥哥慧眼识珠,一力举荐、提拔的培公,培公也投桃报李,帮着孝逸哥哥做了许多大事。此前他被皇帝打入天牢,若不是培公在圣驾那里一力死保,他焉能逃出生天?”
培公不慌不忙,嗤的一声笑道:
“大将军这便冤枉培公了,培公这么做,只是怕他不长脑子一意孤行,原本只是争风吃醋、擅杀宗室的小罪,自己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砍头没什么,倒连累培公跟他一起死。好歹是澄清了放了出来,蒙大将军兄弟恩赐过话,彼此间也掰了脸,从此以后各不相欠,再无瓜葛。”
易之充满歉意,
“舍弟无知,真是不该当众说出那些信件的事情,不然周将军和孝逸哥哥之间,依旧是兄弟情深,彼此有情有义、有始有终岂不是好?”
培公沉默无语,半晌方道:
“大将军还有什么吩咐?末将还要去巡山,耽误不得。”
易之手指骨节轻轻敲击长椅,站起身来道:
“培公深谋远虑举重若轻,是位不世的人才。如今那人完了,别人依旧将你们看成是一路的,何不早寻新主,另辟天地改弦更张,荣华富贵更上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