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作为高级灵长类动物,经过数万年的进化,虽然尾椎骨上没了尾巴,全身浓密的毛发变成了浅浅的汗毛,曾经锋利的四爪变成了指甲,但贪婪,这一动物的共性,却完整无缺的保留了下来。
现在的朱由校对于这点已经有了深深的体会,怀来县总共在职的官吏不过数十人,除了一个整天只知道伤古悲秋的县令外,其余的人都参与了倒卖粮食。后世的媒体创造出了‘塌方式腐败’这一新名词,朱由校决定改一下,改成‘塌方式卖国’。
程高山现在就是一个鳏夫,如今也很光棍的承认了,倒卖粮食是经过他批准的。朱由校闻言,正在拨弄灯花的双手抖了一下,原本细小的灯光,猛然间忽明忽暗起来。
朱由校到底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愤怒,这也是来到明朝学会的新技能之一。万事必须忍,否则会被这些夫子活活气死:“说吧,以粮食资敌这想法是怎么来的?”袁崇焕就干过这勾当,间接帮助陷入灾年的后金度过了难关。真没想到,这事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以粮资敌?皇上,微臣可没这么做过。”程高山闻言也是不可思议,连忙解释道:“皇上,这些粮食并非售卖或与蒙古人互市之用,而是微臣用来换回沦为奴隶的辽民。
而且微臣每年购买辽民的数量也是有限,一个辽民值两石粮食,最多不超过三千人。这在县衙的账册是有有据可查的。一年不过区区六千石粮食怎么会是资敌?”
朱由校看也没看手中的账册,轻轻敲着桌子道:“你批的是六千石粮食,可下面的人早就把你的命令更改了。他们刚才说了半天,都没能说清楚,到底运了多少粮食出去,只用了两个字来形容,‘无数’。整个怀来县的官员都在大捞特捞,只有你这个糊涂县令被蒙在鼓里。”
程高山有些尴尬地拱手低头道:“皇上,微臣御下不力,自知死罪难逃。但就算他们想运这么多粮食出去,也出不了关口,边军查验的很严。因此微臣以为,那些宵小之徒,不过信口开河而已,目的就是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妄图法不责众。”
朱由校嘿嘿笑了两声:“法不责众?谁说的法不责众?乱世须用重典,这句话你不会没听过吧。粮食究竟是怎么被运出去的,很快就会知道答案。听说你今天放行了一个商队,而那个商队运的全是粮食,准备拉到草原上。算算时间,这个商队也应该被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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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云发和田兰生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就是失策,如今被人捆猪一般倒攒四蹄吊在一根木杆上,还不时被几个士兵踹一脚屁股。这些丘八怎么知道车里拉的全是粮食?前天在县丞家酒宴上遇见的年轻人,声称要和商队一起去草原,今天怎么没见着?…
两人胡思乱想之际,就被士兵抬到县衙内重重摔下。没等两人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有几个士兵上前来,用力将他们的手指掰直。两人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粗壮的像头人熊的军汉,手里拿着一把利刃,正在颠来颠去地玩。程县令正对着两人怒目而视,唇边的八字胡已经因为愤怒变成了一字胡。
县令身边坐着一个,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少年将军。这个英俊非凡的少年人,不仅眉宇之间隐隐有贵胄之气,而且浑身上下淡淡的王者气质,让两人变得更加诚惶诚恐。
朱由校饶有兴趣地转着手里的鹅毛笔,转了两圈后,便问道:“你二人,一个叫黄云发一个田兰生是不是?”两人对望了一眼,便点头承认。
“嗯,科学院的别墅,你们好像都出了大价钱。算算时间,再过几个月房子就会修好了,就是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命去享福。”朱由校当然记得这两个名字。山西商人年初进京之时,闹得满城风雨;科学院售卖别墅的时候,这两人跳得最高,喊得最厉害。
黄云发和田兰生对这个少年的身份更加怀疑。他怎么知道科学院别墅的事情?而且程县令为何对其尊敬有加?京城里纨绔见了不少,但小小年纪就当大官的,可是没见过。
“说说吧,你们每次去草原的时候,运多少粮食出去?”朱由校说完,便坐直了身子。
“这位大人,我们手里都有程县令的批文,每次…”两人决定把程高山一起拖下水,总不能光得好处不做事吧。
朱由校不待二人把话说完,便对着猛如虎说道:“你小子知道灯影牛肉吧,一片一片的都能过光。这两人你任意选一个,把他们的手指也切成灯影的,切不好的话,就继续切,绝世刀法不练习怎么行。”说罢,朱由校便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背着手看着窗外大得出奇的月亮。
猛如虎闻言笑得只见后牙槽,在二人面前阴笑着走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施展酷刑,两个商人就已经觉得夹不住尿了。把手指切成灯影的,那还有活路?不死也就剩半条命了。赶紧招了算了,咱是生意人,不是谁家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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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愿意招认了,就不能再捆着,自有士兵上前给二人松绑。黄云发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麻木的四肢,却见猛如虎舔了舔嘴唇,似乎对他的手指恋恋不舍。黄云发的光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白毛汗,远远望去,如同在鸡蛋上打了一层蜡,光亮无比。
黄云发急忙拽着田兰生一起跪下,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试探一下这个年轻人,再决定后面怎么说话。黄元发扯了扯衣领子,眼珠子轱辘转了两圈道:“不知大人想听怎样的话?有些话在此地不能细说,可否去一边详谈。”他特意加重了‘详谈’二字的语气。
正背着手看月亮的朱由校,脑门子上无数乌鸦飞过:这光头要干什么?居然想贿赂皇上?这事儿倒新鲜。后世所谓的十全老人,乃是搜刮这种钱财的高手,他是怎么做来着?
在一边的傅山如同便秘一般涨红了脸,似乎就快憋不住了;猛如虎愣了片刻,哈哈的笑声,震的屋梁上的灰尘“簌簌”地往下掉。程高山捂着脑门看不清表情,估计正在懊恼怎么会和这种猪队友为伍。两个商人在一边莫名其妙,行贿多正常的事,他们怎么这幅表情?
朱由校转过身看了看黄云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好,很好,还是第一次有人向朕行贿。朕的胃口很大,估计这贿赂你给不起。不过,朕还是打算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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