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早就安排人备好了马车,她一手拉着顾明珠笑吟吟说着话,身后跟着顾明月与顾明玉,都是容貌出挑娇美动人的模样,云鬓花颜钗环琳琅,叫人应接不暇,难怪长安城里人人都说大将军府这三朵姐妹花都堪称绝色。
顾明玉与顾明月都继承了罗氏的美貌,明玉桃腮杏面,眉目疏朗娇憨动人,二娘子明月却是更胜一筹,娉婷婀娜,秀雅端庄,更难得的是性情温柔可亲,人人都愿意亲近她。
但她们的容貌比起顾明珠来,却都要逊色不少。
顾明珠的美如同朝阳下的牡丹初绽,带着赛雪欺霜逼人而来的容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美得不可方物,教人不由地自惭形秽,不敢直视那样的容色。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容貌酷似当年的宣阳大长公主,甚至有人说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要胜过宣阳大长公主几分。
只是可惜,这些年来顾明珠的美貌无人在意,倒是她那刁蛮任性的名声传遍了长安,提起她来,贵府的夫人娘子们都是嗤之以鼻,都说她只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不知天高地厚,肆意胡为,毫无半点贵府娘子的教养。
可是不知为何,今日的顾明珠看起来却没了往日那样夺目的容光,脸色有些黯淡无光,连往日里白皙通透如玉的肌肤都显出几分焦黄,加上她头上看起来简单笨拙的双平髻,与那不知什么时候覆在额前厚厚的流海,生生将她的容貌折了大半去,看起来倒是寻常了许多,教罗氏不由地心里暗暗吃惊。
“明珠,昨儿送过去的安神汤你可用了?”她微笑着与顾明珠亲热地道,“我听你妹妹回来说起,才知道西河庄子上除了那样的事,还差点伤了你,真真是叫我心惊肉跳,忙叫人准备了安神汤给你们姐妹一人送了一份去。”
顾明珠淡淡一笑:“夫人想得周到,我昨日倒是没什么,原本瞧着那马球也没什么趣,便早些走了,倒是不曾见到后来的事,也就不用什么安神汤。”
她抬眼望着罗氏,“倒是小葵跟着我被卢家娘子唬了一跳,我索性把那份安神汤赏了给她了,今儿早间竟然起不了身,可见是真的受了惊吓,就让她今儿留在府里歇一歇。”语气十分平静,叫人听不出什么来。
罗氏听着,温和地点头:“你没事就好,昨儿那事……也是奇怪,好端端地怎么会惊了马了,实在是凶险,幸好你们都好好回来了。”她叹了口气,“只是卢家娘子那副模样,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看着她一副悲悯的模样,顾明珠脸上的笑容越发淡了,没有再开口。只怕这样的结果让罗氏失望了,她居然没有出事,还这样安然无恙地去曲江宴,只怕教那些有心的人都要费神了。
临上马车,顾明珠推辞了罗氏盛情邀请她同乘的打算,上了自己的马车,一乘当先向着市坊外去了,罗氏带着顾明月顾明玉姐妹做了马车跟在后面,一起向着曲江畔奔驰而去。
马车上,顾明珠依靠着软绵绵的迎枕,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过的街市,在她眼中长安城年复一年都是如此情景,她已经不知多少次回到这一年,早已毫无兴致再多看了,对接下来的杏园探春宴更是没有半分当初雀跃期待的心情。
阿碧在一旁伺候着,却是神色有些不安,终究耐不住低声开口:“娘子,婢倒是觉着夫人说的不错,今日是天后娘娘主持探春宴,娘子这身打扮怕是……”她咬了咬唇,忧心忡忡。
顾明珠闻言一笑:“你是怕我这身打扮在那些娘子里面不出挑?”
今日是曲江宴,天后娘娘恩召长安贵府里的诸位娘子前去紫云楼觐见,只怕个个都已经暗暗卯足了劲,在这身衣裙首饰上下足了功夫。
可是自家娘子却不知为何会作如此打扮,一身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衣裙,身上钗环也没几件,还有这头上照着她吩咐折腾了许久的发髻,明明是姿容绝世的美人,却被打扮成了容貌清秀寻常的小娘子。
顾明珠看着阿碧担心的模样,笑得更舒展,摸了摸额前的覆发:“有什么打紧,这副模样才妥当。”说罢脸色慢慢淡了下来,目光里一片清冷。
今日的曲江宴不是那样简单,容不得她有半点大意,她只有小心应付才能保全自己,不会成了别人的棋子。
阿碧自然是不懂得她的思量,只是疑惑地摇摇头,她可是不明白,为何娘子会如此说,先前明明是一心盼着要在曲江宴上拔得头筹,能得得了天后娘娘看重,再求了大将军进宫说情,能够把她赐婚给贤王殿下。
她可是记得娘子为了曲江宴上艳压群芳,还特意让她去天香坊订了十余匹名贵的蜀锦,都是日夜赶制从巴蜀运回长安来的,就是为了替她做上几套衣裙用来挑选,可临到头来却是这么一身打扮!若不是顾明珠亲口吩咐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娘子现在的这副模样教她看着着实别扭。
她瘪了瘪嘴,低声道:“这样岂不是教别家娘子出尽了风头?”
顾明珠那一双明眸却是依旧潋滟生光,嘴角露出一丝浅且淡的笑容:“那样才好,她们不会知道,这个时候要美貌有什么用。”
有用的是先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