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曚昽亮,劳暾去站在客栈的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忖:我听赵镖头说海天镖局第一趟镖去的是海南,第二趟镖到的是天山。由于这两趟镖保的都是贵中之贵,宝中之宝的东西,而老镖头冷察冷无情不但贵宝未失且未损一人可说是轰轰烈烈,“海天”这个招牌因此得名。不仅如此,还收服了水贼“站蟒”高押和土匪“猛獒”容气容功成两员大将。冷老镖头还花了不少钱让他们恢复了老百姓的身份,想来他们应该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如今也不走镖了,分别做了藤枪队和柳刀队的教头。
他又看了看天,估计了一下时辰,又忖:此时的少镖头,如今海天镖局的东家,冷戬冷悟情应该在上香,这是海天镖局多年走镖前的规矩,香堂中最高的位置是冷老镖头的灵牌,怹老人家一生为镖局操劳,寿终正寝。
下一排首位放的就是“铁帚大侠”时净念的灵牌。此人一生刚正不阿,疾恶如仇,生前做有“恨不身为帚,扫尽世上尘”的慷慨佳句,为怕连累他人终身未娶,可终被下流贼辈用毒害死,遗下诗句云:死后愿化帚,扫尽世上尘。
次位是“铁尺将”耿直的灵牌。他为人就像他的兵器一样直。一次保镖路过太行山一伙寨,镖局的队伍中了埋伏,一伙寨的贼人们以多战少,用车轮战的打法。耿直终因寡不敌众,直至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挺立不倒,拄尺而亡。
再次位是“双钩”哈前的灵位。这个人是回族人并不使双钩,而是精通武林中几乎失传的“钩形十八式”,专以肩、肘、腕、胯、膝攻击敌人。他是老镖头最忠实的老家人,在川北路上护镖中,大战贼寇,有一人想偷袭老镖头,是哈前用身体硬生生替老镖头挡了一铁锤,最后医治无效而死。
第四位是“小片镖”蓝匡的灵位。绝对的暗器名家,身藏十七把形状长短不一的飞镖,他可依次用十七种手法打出,也可尽数打出,更可随便两把或几把配合打出,花样不知有多少。可他在鄂中走镖时碰上一个兵器里暗藏磁石的大盗,不但收了十七把小片镖,而且蓝匡还命丧人家兵器之下。
第五位是“海底捞针”项匕首的灵位。他水性奇高,匕首用得更是精绝,是老镖头“三顾茅庐”请来的镖师。保镖途经湘西一座水寨,大寨主与他打赌,只要他闯过水寨中寒潭底的所有机关就放行,结果项匕首低估了人家的手段,被活活困死在寒潭机关里。
第六位是“冰玉指”毛竹白的灵位。他是武林中公认的点穴名家。在一次走镖粤北的时候,路过大匪“伶俐鬼”的地盘,原本“伶俐鬼”不是毛竹白的对手,但“伶俐鬼”暗着一身不知从何处抢来的金丝细甲,还嵌有针尖,那毛竹白一指头点下去后果可想而知,之后一个疏忽被“伶俐鬼”六拳废命。
第七位是“赛蚯蚓”何侈的灵位。此人的事更轰动武林……
劳暾去这时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养成习惯,只要是到了精彩的地方他就会停顿一下,哪怕是自己在暗忖。
现在他继续:想当年,奚、郎两家为争西北绿林道总瓢把子之位结世仇不知打了多少年。幸好老太公当年出面了却了这一段恩怨,并且解散了西北绿林道。但有奚家逆子奚学矩偏偏再次生事,纠集奚家旧部的后代,要屠戮郎家后人也就是当今独刃门的掌门郎刃的家小。在他们要大举进犯的头天晚上有独刃门人得知消息,可送信来不及了,因为得消息的人当时在的地方是东面,与郎家隔着一座山,无论是翻山还是绕路那都来不及了。奚学矩的人却从西面走,等东面的人消息送到,只有给郎家的人收尸了,但是要从山底下一条天然形成的隧道走便可省下一半的工夫。可那条隧道太窄,非缩骨功练到十成火候的人钻不过去。遂,那独刃门人便求到了海天镖局镖师“赛蚯蚓”何侈那里。何侈义无返顾,马上起身赶去,哪成想奚学矩早有准备,派数十名家奴用巨石封住了隧道口,而且更残忍的是等何侈进到隧道里又让几个人用巨石封住了另一端的出口。可怜何侈为赶着报信,出来得急,没告诉任何人,想来只有在隧道里来回地钻,试图推动隧道口的巨石,在一次次的失望中体力耗尽而死。唉……
劳暾去在心里和口里一声长叹之后,又忖道:冷戬冷悟情在做海天镖局总镖头之前先做了几件令武林传诵的事情。他用一种极其厉害的泻药把毒死“铁帚大侠”时净念的人活活给拉肚拉死了;他一人一骑一斧闯太行挑了一伙寨;他找到偷袭父亲害死哈叔的人,暗地里挑拨那个人和那人也当贼的老婆不睦,最后竟自相残杀双双而死;他用几枚小石子打中了磁石兵器大盗的死穴,听说那大盗死时还是一脸的不解;他也和湘西水寨的大寨主打赌,连闯代破,寒潭六六三十六道机关尽数解决,还捞出了项匕首的尸身,逼得那大寨主向项匕首的尸身磕了九个响头,用项匕首的匕首自刎而死;他徒手撕烂了“伶俐鬼”的金丝细甲,还用甲上嵌的针尖刺了“伶俐鬼”的要害;不过使他最扬名的事还是他替“赛蚯蚓”何侈何镖师报仇的事……
看,劳暾去的习惯又来了,不过无论对于他的第一份行当还是第二份差使来说,“话到嘴边留半句”这都是个不错的习惯。
他又继续:虽然那次信没报成,但郎刃见敌众己寡不愿做无谓的牺牲,全家上下躲进当年祖上为防奚家这一手而建的密室,总算没有伤亡,后有门人赶来相助,要不然偌大的一个郎府非得烧成白地不可。冷悟情从报信的独刃门人那里得知了何侈的事,移巨石钻隧道收了他的尸,后又探听到消息,奚学矩不死心,集结了比上次多一倍的人手,而且已经知道了密室的事,要二举前来。现在前次闻信赶来,保护掌门的独刃门们已经散去,郎家岌岌可危。冷悟情又欲钻隧道,还故意把风放出去。奚学矩故技重施,可人家是有备而来,巧妙的用火药炸开了隧道口的巨石,兼程赶往郎府,出其不意地将奚学矩毙于他“大飞神九打”之下,从此“地藏菩萨”的绰号震惊武林。冷悟情啊冷悟情,英雄乎?君子乎?大侠乎?好个人也。
正如劳暾去所料,冷悟情此时已给他父亲和六位镖局先烈上过香,现在正给第三排死去趟子手的灵牌上香,之后他注视着那“铁帚大侠”灵位旁用时净念须发制成的小帚良久,最后说了声“起镖”。
一支人数不多但精锐的镖队整整齐齐地起程了。
冷悟情手持兵器,一柄四尺九寸长的圆刃板斧,骑着宁饿死也不愿伤害的心爱宝马“虎翼”,与左右的“擎天柱”甘由和“银帆杆”白萋开路。
柳刀队的人紧跟他们后面。
“灵眼”车逅依和神飞门中的暗器高手在镖车旁策应,“亮太岁”谭昭登和藤杆队的人在镖车后保护。
出城不久,便有一个骑马飞奔和两个轻功不弱的人追上镖队,其中一个拿双拐的人自己跑到镖车旁与谭昭登、神飞门人说笑起来,由于说话的人多,旁人也听不清什么,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嘹亮,“少镖头已经教给我了。”
那个骑马的人纵马奔到冷悟情的身旁,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东家教屈霆的事我听说了,东家就是东家。”
冷悟情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出来伯母知道吗?”
“家母也不愿我做一个不义之人,更况且我诸葛知了的绰号是‘谛听’,东家的绰号是‘地藏菩萨’,谛听本来就是地藏菩萨的坐骑,我既然得了这个神兽的名字,就不能亵渎。”诸葛聪郑重地道,“地藏菩萨”的“萨”字没有说轻声。
冷悟情又转头看那个不骑马拿禹王横槊在旁边走的人,道:“红识,你不想问明白了?”
红识答道:“有些事自己都没想明白,又怎么能问别人一个明白呢?”
此时的冷悟情在马上目视前方,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轻轻一叹。
次日正午,眼看已进入沧州地界,很突然的,镖队后面竟大乱了起来。
几名藤杆队的人边打边呵斥着一人,说他不懂规矩,劫镖竟然从队尾下手。
其实这不是海天镖局的人强词夺理,当时绿林道确实没几个从后面劫镖的,即使是从后面偷袭也要有人在前面拦路,和带队镖头对上几句话,走上几招,可这个脸上说红不红,说白不白的人不管那套,一手拿红缨矛,一手持魔面犄角盾拼命地进招。
前面的冷悟情扭转马头,隔着镖队远远看见此人左手矛六尺长短,与点钢枪不同的是矛尾末端有一个鸭蛋型的铁疙瘩,小端冲后安置,右手盾魔角一尺上下,魔面二尺许,而且魔口大张,魔牙尖锐,弄损了藤杆队的兵器不少,便知是特殊的火打制成的火神矛和寒铁铸成且带寒气的冰魔盾,那此人便是“烫冰”申恨疑无疑了。
这时,“痛快”屈霆不服,上前阻拦,一套“雹屏拐法”一股脑地砸向申恨疑。
申恨疑是来者不拒,用自己的冰魔盾去抵挡的同时,手里的火神矛也是一通刺杀,但对方的拐法好似也形成了一面盾牌屏障,要想扎进去也不是多容易的事情,对方的这种进攻中无形间就带守的打法很是高明,跟一味的攻击代替防守绝不可同日而语,但是申恨疑的武功阅历好似并没有陶然到他的心意,该如何进攻还是如何进攻,哪怕他手里拿的是牙签,对方是面山壁,照旧是猛力全力地刺杀,脑子中的“冷”居然不能左右他心中的“热”。
屈霆一上来可真是真想好好地验证一下自己从总镖头那里学来的心得,现在居然让人家的“热”把自己的这番兴趣给烤“冷”了,下手的力度自然就降低了不少。
诸葛聪凑到冷悟情身边,道:“东家,来了块烫手的冰。”
冷悟情边看边道:“‘雌怕寒心火,雄惧烫手冰。’这对雌雄大盗一向双飞的,那个穿红衣使阴毒武功的怎么没来?”
“他拿着‘寒火’幸花水的兵刃,看来前些日子说他戴了翡翠帽子的传言是真的。欸,这个人左右手的武器是不固定位置的吗?”“他们是夫妻?”“说不准,有说他们是夫妻的,也有说是师兄妹的,干兄妹的,还有说就是搭伙做‘买卖’的,不过幸花水找了别的男人,申恨疑就不乐意了。”“他杀了幸花水?”“不好说,反正幸花水好久没在江湖上露面了。”
正说着,申恨疑已将屈霆的双拐锁在冰魔盾的“灵牙利口”中。
柳刀队里有几个跟屈霆不错的,此时立刻上前解围,双拐虽挑出,但三把柳叶刀被申恨疑上前一招齐齐折断。
此时冷悟情突然大喝一声:“我来。”说罢,纵马上前,飞身而起,一斧劈至。
申恨疑以冰魔盾挡之,“当”的一声大响,竟只把他的盾劈出一个简直可以擦掉的痕迹,稍退身行,一移步子,用盾角点冷悟情前胸...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