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看穿了背后的意图,接受现实了而已。大不了被尉诩剥光权限,从此做长工。
他万万没想到,庄言接受的是另一种现实,从拔枪逼走尉诩开始,他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雄鹰坠地,不复长空。玉碎就玉碎,也比赖活强。
陪审席默然无语。
尉诩已经被骂蒙圈了,他看清了个事实,就是庄言压根没想陪他玩什么针锋相对的游戏。
庄言知道自己贫弱玩不起。所以他看穿前因后果以后,依旧选择躺在隆隆碾过的坦克下面拉响了手榴弹。他选择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影响恶劣,什么规章条例,去他吗的,有救人重要吗?
尉诩漂亮地击溃了庄言。
但是庄言死得更加漂亮。
枯老头子梁非凡没什么表情,剔了剔指甲,然后抬腕看了眼表,敲小锤子瓮声瓮气道:“五分钟到,被告陈词结束。诉方有问题吗?”
郭明站起来,嗡嗡说了几句,大概是态度恶劣,嚣张跋扈,反动面目昭然若揭,加重量刑之类的话,VV反正没听到,她低头捂脸,泪水从指缝里断线淌下,饮噎抽泣,努力吞声。
庄言那苍白又骄傲的骂声里,声声句句说的都是她,局外人不知深浅,唯有她冷暖自知,才知道庄言发给他的五百一十三条留言意味着什么。
她才知道为什么庄言一反常态地庄严。因为这五分钟是他最后一块完整的人生,最后一次毫无顾忌、不受限制的发言。他不怕禁言,不怕喝茶,想说啥说啥。
他就像一颗被扯向太阳的小行星,策划着优雅的坠落姿势,临死都要认真装一次逼。
“VV。”她突然听见庄言在叫她,惊惶诧异地抬头,睫毛湿淋淋挂着泪珠瞧他,俏脸上的薄粉都被泪水糊成了两团颜料。
看见VV哭成这样,庄言反而笑了,他耸肩笑道:“建议你别当驾驶员了。调走吧,你死了这些人也有万千办法推卸责任……”
“被告注意!答原告问时只能面向诉方回答!”
庄言冲VV眨眨眼,说完这话,倚在栏杆上瞧着义愤填膺的郭明笑道:“加重量刑?都剥夺生存权限了,还怎么加重量刑?把我做成琥珀?”
想起在A区通道里被凝固树脂活埋的四个战斗编制人员,庄言意味深长地瞧着尉诩道:“那可是烈士礼,我敬谢不敏。”
尉诩被庄言的眼神激怒了,心头无名火狂烧怒舔,“咚”地敲一下,却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镇压他!
藐视公堂罪?
那可是坐在死刑罪名上抽烟的没心没肺之徒。拿藐视公堂罪压他,是挠痒吗?
他拿什么镇压他?
庄言看着敲槌却张口结舌无以为继的尉诩,嘴角翘起笑容。这笑容像在低调地庆祝胜利,像看破红尘的心满意足,像不以为然的讥嘲。
这是走投无路的个体,在强权面前付出沉重的代价才完成的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