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应声,又看一眼潘千羽,跟着容华离开。不论这潘千羽是怎么来的,她现在只能让人在这边暗查,其他的要等回到家去查。若是针对她来的,潘家就必然还会有动作!
潘千羽看着他们走远,目光落在容华绣着淡淡竹叶纹的衣衫上,窦清幽也穿了件绣梅花竹叶纹袍裙,突显的腰身纤细,亭亭玉立如傲梅一般。
窦清幽回头看过来。
潘千羽收回目光,朝街边的一家铺子进去。
“怎么了?”容华转而问她。
窦清幽随口回了句,“看见美人多看两眼。”
“多照照镜子。”容华笑。
窦清幽看他一眼,如果换个别的年轻小姑娘听见这话,只怕很受用!
几天下来,潘家却一切如常,很是老实的姿态。
“还要再玩个几天吗?”容华还有生意没有谈妥,如果窦清幽现在就走,他就不能跟她一块回正阳县。
窦清幽笑道,“我们准备往南走,绕道钱塘江去看看就回去了。家里只有我娘,这会又正是酿石榴酒和梨子酒苹果酒的时候,正忙呢!”潘家也一直没有动作,那就只能是等她们走了,再看。
容华眼中闪过遗憾,“我还有六七日就可办完这边的事,你们先去,我们在太湖运河那边碰头。如果一天后没有消息,你们就先行一步,我随后跟上。”
“我们可能会走东海,如果没有转回来,你就先行吧!”窦清幽道。
容华笑了笑,“……好!”
看他仿佛笑的无奈带着宠意般,窦清幽垂眼,跟他招呼一声,回去让庄妈妈和樱桃收拾东西。
听他还要再留个几天,窦小郎想到那潘千羽,心里开始对他又重新审视。
梁家急着回去,陈天宝就商量,分两路走,梁家也雇佣的有护院,跟着有酒商同行,也不怕啥,“我要带着几个娃儿去钱塘江转转,好不容易带他们出来,四娘还在外面见识多几次,小郎和长生都没有呢!正好也不远!”
“爷爷!我也想去!爹!我们也去吧!反正又不耽误几天,我们更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更得多见识见识了!心境提升,不是也有助于酿酒突破吗!?”梁五郎拉着梁贵就开始磨。
梁二智皱着眉,“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梁六郎已经决定抛弃他们,“爷爷!我跟表姐她们一块回去行吗?”
“我也去!我也去!”
“你姑父已经带三个娃儿出行本就事多,你们再跟着,也照顾不过来!出门在外跟在家里可不一样!”梁贵沉声劝两人。
陈天宝也不好带他们,就劝梁贵要不也去看看,“这一带风景都很是不错,钱塘江大潮,我们赶过去,正好赶上月中,能看到!下次再来,可能就明年去了呢!”
梁贵犹豫。
梁大郎倒是想,“爷爷!二叔!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反正就几天时间,不耽误啥!难得出来一趟!”他也想看看她们一行是准备和他们分开走干啥的,是不是真的要去观潮。
最后梁贵和梁二智被说通,一块去钱塘江。
陈天宝却是真的带着仨儿女去看风景看人文风俗,去观潮的。
顺风顺水,到钱塘江不过两日,他们赶的时候正好,在钱塘等了一天,正好赶上大潮汐。
一层层大浪拍击着岸边,离的近的,还能被大浪拍飞,受伤。
窦小郎和梁五郎几个都很是震惊兴奋,没有见过这样的奇观。
窦清幽坐在高处的石头上,拿着画本画着大潮汐的景象,拿回家给梁氏和小六看。
“怪不得那些人争相过来观看,这么宏伟壮观。往这里一站,人都渺小的比一块石子了!”梁二智感叹不已。
“我们回去的时候坐大船,走东海。反正身上没有货物了,只有我们几个人,搭漕运的船,等到淮河再换船回家。看看东海!”窦小郎早已经看好了线路。
“好!”梁二智笑着摸摸他的头,“小郎见识越来越广了!”
窦小郎笑嘿嘿的摸着头,“我是对这个感兴趣而已。”
等潮汐过去,他们一行人就过去搭漕运的大船。
窦清幽正准备转身,突然见不远山脚下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庄妈妈!你看那个人!”
“哪个人?”庄妈妈顺着她指的方向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见她说的人影,“小姐说的是谁?”她明知故问道。
“燕副都督,燕麟!”人已经过去,隐没在人群里。
庄妈妈笑了声,“小姐!想来那燕副都督的相貌,要是出现在人堆里,肯定扎眼。老奴这瞅了几遍都没瞅见呢!”
“可能是我看错了。”窦清幽道,想到他直接到韶州府,杀了韶州总兵,那危险的气势,锐利的鹰眸,那样一个危险的人物。他若是出现在钱塘这边,怕有事发生。
燕麟的确人在钱塘,他来清理门户,还有个棘手的人需要他亲自出面解决掉,只是没想到会在钱塘碰见了窦清幽。
看着她又伫立看了会,这才随庄妈妈离开,轻笑了下,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漕运的船装了货物,不知道在等什么,一直没有开。
窦清幽一行就耽搁了。
干等着也没事,几个小的非要去看烟花会,于是一行人包了船,到湖上去看烟花会。
几乎所有的人都仰着头看烟花,窦清幽看着一朵朵绽开的烟花,炫彩一瞬间,低头吃那些难得一见的小吃,学了法子回去,也能自己做来吃一吃。
结果一扭头,不见了庄妈妈。
“庄妈妈呢?看到她上哪了吗?”
樱桃左右看看,“刚才小姐说那糖人好看,估计是到岸上买糖人了吧!”
窦清幽四处看了看,夹了一块卷饼边吃边等。
有小两刻钟,庄妈妈才赶回来,手里拿着糖人,还有糖老鼠,“小姐尝尝!这糖老鼠还可以拿回家哄小少爷!好多小娃儿还有大人排队买!老奴排了好一会呢!”
她身上蹭的还有糖稀,鞋边踩到了碳灰。
窦清幽点头,错过她衣袖下的血痕。
窦小郎几个看到糖人可是高兴了,就算不吃,拿着玩儿。长生不喜欢吃甜的,没有要。
梁五郎觉的自己大了,再像小的一样拿着个糖人吃,不像样子,看了一会,还是挡不住诱惑,接过来窦小郎递的糖人吃起来。
一直等到下半夜,船运那边才放出信,要开船了。
天不亮他们一行就登上大船,踏上去东海的回程路。
这次窦清幽确认,她在钱塘见到的人就是燕麟,他穿着一身深灰色长袍,低调的能隐没,化了妆,脸上贴了络腮胡,收敛了全身的气势,但他那双眼,窦清幽一看就认出来。和她们就在同一条船上,还是跟着她们上的船。
看到四五个的凶神不善的人持着刀剑过来盘查,窦清幽顿时眉心直跳,她直觉的这些人是盘查燕麟。
跟着她们一道来的张化李灭都被仔细盘问检查,连明显一副不会武功的陈天宝几个都也被盘查。
等盘查到燕麟时,他直接说是窦清幽的护卫,从龙溪镇清水湾来的,参加完斗酒大会,观了潮,正准备回家。
“他是你家护卫?”带头男人凶问窦清幽。
窦清幽看了眼燕麟,皱起眉头,“……是我家护院,怎么了?”
见她回护,燕麟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嘴角急不可见的微微扬起。
陈天宝几个都不认识他,见窦清幽的样子,知道事情有内幕,也都认下来。
窦小郎敏锐的察觉到,四姐虽然认下这个人,但是忌惮他,那他肯定是个地位不低的人,所以四姐才冒险帮他遮掩,“这是我们家武师,顾师父!”
那带头男人怀疑的在燕麟身上搜了下,从他怀里调出来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捡起来,打开就看。
陈天宝几个也以为是啥了不得的东西,心都提了起来。
“这个你们不能搜走!这是我未婚妻的!”燕麟皱着眉不愿。
小布包已经被打开,不是啥了不得的东西,竟然是一直通体碧绿雕工粗糙的簪子。
“还以为是什么东西!”那带头男人不屑的又还给他,他们行走天南地北,可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的。
燕麟连忙诊视的把玉簪子重新包好,收起来。
盘查的过去。
燕麟直接跟着窦清幽进了船舱。
窦小郎腿脚快,也跟进来。
陈天宝朝梁贵和梁二智摇了摇头,若无其事说着今天吃啥菜。
燕麟看着窦清幽戒备警惕的眼神,压低声音,“我跟你到正阳县。”
意思就是,这一路都要帮他打掩护。
窦清幽完全不想,不说他是朝臣针对的阉贼,就凭他这样一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她也坚决不想掩护他。可是燕麟救过她,他还挟恩以报,威胁窦三郎。现在能还了这个恩情,窦清幽只能认,“那请你配合几天了。”
燕麟看着她笑,即便满脸络腮胡,也遮挡不住那分明艳炫目,“我是你的护卫,自当听命。”
窦清幽觉的头大。
张化和李灭都是守卫的,两人夜间轮番排班的。
可燕麟既然说了是护卫,自然不能特殊对待,否则很快被那些人发现端倪。
当晚燕麟就坐在窦清幽隔壁的小隔间里,手里拿着葫芦,装着酒,时而喝上一口,守着上半夜。
让他来守夜,窦清幽翻来覆去,睁着眼睡不着,总觉得一个不定时炸弹就在她旁边。
原的陈天宝为保护她安全,把她安排在守夜隔间的旁边,现在隔着一层木板,就是阉党头目,窦清幽怎么睡得着!?
她的小动作全部落入耳中,燕麟轻轻敲了两下。
窦清幽顿时惊起。
他低低的笑,又拿着葫芦在凳子上敲了敲。
窦清幽听他是在敲那酒葫芦,松了口气。干脆拿出火折子,点了灯,翻出这次买的游记杂谈拿出来看。
“小姐?你咋还不睡?”地上的樱桃低声问。
这船是货船,虽然也搭乘人,但船舱里的房间都很逼仄。窦清幽睡在简易木板床上,庄妈妈和樱桃就睡在地上了,好在都是木板,铺上褥子都一样。
“我看会书,你睡吧!”窦清幽翻了书页,靠起来。
樱桃只得她坐船不太舒服,“奴婢给你弄点茶来吧!”
“不用!我看会就睡了。”窦清幽现在就想睡,可是睡不着。
樱桃听了只得作罢。
只两天,窦清幽就觉的她神经有点衰弱了,“把他换到下半夜去。”
庄妈妈看着她,“换不了……”他不同意睡到下半夜被人叫起来守夜,连个鬼影都没有。
窦清幽揉了揉眉心,尽量无视。
那些没有见过大海的几个,已经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兴奋感叹去了,忘了燕麟的事儿一样。
张化和李灭吃饭的时候,都喊一声,“顾师父吃饭了!”
好在没几天,大船就到了淮河。
她们一行换了小船,和其他换船的人,一块赶往汝宁府。
只是她们中途下船,却是被人盯上。
窦清幽心里更加警惕。
燕麟看了眼盯着他们的两人,眼中杀意闪过。只他现在跟着窦清幽,却是不好动手。
窦清幽也盯着他,他这次去钱塘肯定有什么大事,而且还是隐秘的事,他一个属下都没有带,还乔装打扮跟着她们回来。若是他再有异动,会给她们招来杀身之祸!
看她时时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异动就警惕,那因为他上个茅房也跳一跳眉毛的模样,让燕麟忍不住发笑,“可要盯紧了。”
她们到正阳县,还要两三天,窦清幽看他这样子,直接吩咐他,“守在门口!”
燕麟朝她微微挑眉,让他给她守门?
窦清幽吩咐完,不再看他,直接进了船舱,拿了书看。隔了一会抬头朝门口看,就见他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一个如此不像太监的太监,明启皇帝,首辅程居迁,清流严不疾,还有个燕麟背后的汪直……这朝廷的水太深,还有个时时搅浑水的皇帝,几方想摸鱼的人。窦三郎想要在夹缝中生存往上走,他的性子却是不容易。
燕麟不能得罪!至少现在不能得罪!
“换张化过来,他和李灭先休息。”
庄妈妈看了看她,“换不了…。”张化和李灭都没空监视他,还不如让他就在门口守着。
窦清幽皱紧眉头,“那就这样吧!”
陈天宝听燕麟是朝廷的人,看着他守门就心里发抖,不断的盼着快点到家!快点到家!
她们一行人赶到汝宁府时,监视的那两人见她们果然是回正阳县的,就直接撤退了。
等赶到龙溪镇时,天已经晚上了。
李走运在码头接了他们,梁家本家的两个弟兄也在码头等着。
陈天宝请岳父和二哥带着娃儿到酒楼吃完饭再回去,“爹!二哥!就几步路!”
“不了!家里也肯定准备着呢!不耽误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秀芬还带着娃儿呢!”早见他离家越近越迫不及待,梁贵也不多留,直接和梁二智带着梁大郎和梁五郎,梁六郎回了梁家沟。
燕麟则跟着窦清幽爷几个回了洺河畔。
梁氏只顾着看陈天宝和闺女儿子,说斗酒大获全胜的,也没有在意多出来个人,家里来往的人多,庄妈妈,张化,李灭还有家里的另外两个护院都是他们爷几个出去带回来的,没多问,准备洗澡水的,准备饭菜的,热汤的。
窦清幽看了眼燕麟,“张化李灭!”叫了两人一声,提醒两人看着他。
两人应声。
陈天宝已经包着小儿子不撒手。
窦清幽回内院洗了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薄袄。汝宁府这边快进十月,已经冷起来了。
等她再到前院来,陈天宝和窦小郎长生已经收拾好,等着她吃饭了,“四姐快点来!有你喜欢的牛肉羹!”
窦清幽应着声,过来坐下。
另一边偏厅里,燕麟也被李灭拉着坐下一块吃饭。主家待他们好,出行办事回来,都是一样的菜色。
燕麟听着正厅里一家人边吃饭变说的话,关于这次斗酒大会的事,端着碗喝着牛肉羹。
饭后,梁氏虽然高兴,但知道她们赶一路,就赶紧催着都回屋睡觉。
程妈妈带走小六,乳娘也到屋里抱走小七。
陈天宝揽着梁氏也回了屋。
窦清幽让李灭和燕麟一块住,张化有媳妇儿有儿子,没法看着他。
熬了一路,实在有点撑不住,睡在自己熟悉的炕上,窦清幽也很快沉沉的睡过去。
庄妈妈没有守夜,回到了旁边的小耳房里。
睡到下半夜,窦清幽猛然惊醒,看着炕头站着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