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快步上前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关切道:”今日可感觉好一些?”
悯瑶只是淡笑,问我:“姐姐,你想家吗?”
我从未想到悯瑶会问这一个问题,一时怔愣住了。
家?家!自从我入宫以后,“家”便成了我既眷恋又恐于提起的字。我不是不想家,正如每逢佳节时我都会想起爹和娘,想起大哥二哥和小妹,然而再怎么想念,那都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幻影罢。从此宫深寂寂,长门久闭,才是我余下的人生。
悯瑶不待我回答继续道:“我永远都记得家乡的牡丹园,我和大哥时常在那园子里跑着,笑着,他折下花朵插在我髻旁……我还记得爹爹,记得娘,我们家有棵杏花树,娘每到春季便会收集花蕾上的露水,然后在树下用那些露水煮茶……”悯瑶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弱,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细若无声,两眼一翻倒在我怀里。
我摇着她的肩,高声大呼:“悯瑶,悯瑶!”
一旁的宫婢小娟见状即刻去请太医,不多时张太医便到了,只见他匆匆把了悯瑶的脉,随后从药箱中取出数针扎于悯瑶穴位处,悯瑶便醒了过来。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张太医却摇了摇头道:“贵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心头一紧,却听悯瑶虚弱道:“张太医你有什么便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张太医抬眼看看我的脸色,吞吞吐吐:“修华娘娘恐怕……恐怕撑不过今日了……”
我心底猛然一颤:“不!太医你再试试!”
“不用了。”遣走了太医,悯瑶竟轻松地笑了,“姐姐你还记得追蝶而幸吗?”
我悲不自胜,强颜道:“那是我们和韵烟三人结拜时的情景吧!”
“嗯。”悯瑶的目光渐渐变得茫远,似在忆着什么往事,“追蝶而幸,多好的兆头啊!我也没想到我真的是众秀女中第一个获得圣宠的,接着很快又身怀皇嗣……我知道我出身卑微,若不是那夜宴会我抽中了与皇上同签,我想我也不可能有幸侍奉圣驾……这几个月,我从秀女成了贵人,又几连晋做了修容,我想我此生应该是无憾了,唯独没留住皇嗣……”
我默默无言,只听悯瑶突然问:“只是悯瑶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我那日小产,是姐姐有意害的吗?”
我心底一凉:“如果妹妹说是那便是,若妹妹认为不是便不是。”
悯瑶的笑越来越淡,声音也愈加渺远:“此生能与姐姐相知相伴,是悯瑶的福气……”
“悯瑶!悯瑶!”我着急地呼道,然而我还是看见她头一歪,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跌坐在在床榻旁。我不知我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做,只是久久地握着悯瑶绵软下垂的手,感受着它渐渐地由温暖变冰凉。无数的泪花涌出我的眼眶,将我眼前耀成一片花白。
这时悯瑶的贴身侍婢莺岚匆匆进来,手上端了个托盘,其上是一碗药:“娘娘该服药了。”然而在她看见了我的容色与躺着一动不动的悯瑶时,“哇”地一声吓哭了出来,手上的托盘登时坠地,药碗碎裂发出“碰“的一声,药汁洒了满地如泼墨。
“贵妃妹妹没想到你真狠心,害死了瑶妹妹的龙种不说,如今连瑶妹妹的命也要夺去!”忽闻外间有人声传来,我扭头看去,之间茗皇贵妃缓步踏进门来,身后跟着的竟是紫泱,还有一位太医。
我忙收起戚容行礼道:“叩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笑得森冷:“哟,想不到妹妹还能在这演一出‘猫哭耗子’的戏啊!”
“姐姐何故如此说?”如果若说害得悯瑶滑胎确实是我大意之下的无心之举,可我从未想害悯瑶的命啊!
皇贵妃似笑非笑:“不急不急,本宫已去请了皇上,一切很快都会明了的。”
不多时便听外头传来一声“皇上驾到”,皇上疾步跨入了迎香阁,开口就问:“瑶修容怎么样了?“
那位太医上前为悯瑶把了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慌张跪下道:“回皇上,修容娘娘已经……已经……仙逝了。”
即使是早已心知,我仍是心中大恸,泪眼扑簌簌地落下来,砸在地上,了无烟迹。
“妹妹不用再装模作样了,”茗皇贵妃冷声道,“妹妹你既然害死了瑶修华,而今却又在这里假慈悲。何必呢?”
皇上眉头紧锁,望望我,又看看茗皇贵妃:”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