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的第一排瓦房是教室,第二排瓦房是食堂,第三排瓦房是封闭的储物室。阿豪紧跟癞痢眼的步伐走进教室,一位身着橘黄色志愿者工作服的女性站在只够容纳一摞讲义书籍和一瓶保温壶的小型讲台前,后面的黑板坑坑洼洼,破败得如同清末遗留下来的土墙。底下全是用朽木做成的残破桌椅,摆放得歪歪扭扭。有些地方的瓦顶上甚至会渗出雨水,地上墙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课桌的坑洞里还噙满了水渍。
阿豪想着要在这种破地方学习知识便感到一阵反胃。但其他的小孩早已对此景习以为常,有的甚至在教室的角落处一把擒住了雨后从土墙外渗进来的蛤蟆,并欣喜地喊道:“欸!快来看呀!是蛤蟆功的鼻祖耶!”
讲台上的女志愿者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本书往黑板上拍打着,顿时弄得尘土飞扬:“同学们,安静!咳咳咳……这什么破黑板啊——上课了!”
没有上过学的阿豪完全听不懂这女志愿者的数学讲义,只好趴在座位上,盯着前面的癞痢眼那满是疙瘩的后脑勺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下课了。阿豪仍趴在课桌上,表情木讷地看着黑板上满是歪歪斜斜的字。
“这数学课真他妈无聊啊——”癞痢眼的后背抵住阿豪的课桌,着实伸了个懒腰,这课桌似有些顶不住地发出咿咿呀呀的烦人声响。
接下来是英文课,又是让阿豪无法打起精神来的一堂课。这糟心的一天。
两堂课下来,已是一片暮色黄昏。去食堂吃过晚饭后,晚上七点统一戒严,每层楼的人都不得擅自走动。整座孤儿院似又恢复了此前如鬼城一般的死寂。
回到寝室后,癞痢眼与阿豪面对面地坐在各自的床铺上。癞痢眼解答了阿豪心中疑惑已久的问题:“女生都去了位于坎同市另外一边的圣母修女院,这里只收十八周岁以下的无明确之监护人的男生。”
此后的一个礼拜,阿豪在这里终于遇到了一件能够令他开心愉悦的事情。那便是上国文课。之前在大爷那里,阿豪就经大爷之手接触过书法,练过字帖,识了不少字,对书香笔墨也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如今加上这个教国文的男支教为人很好,心地善良,性情很温和,得知阿豪是个哑巴后非但没有面露不喜,反而还更加温柔地对待起阿豪,这令阿豪对他不免也心生好感。
可一个礼拜后,那个男支教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孤儿院。阿豪也彻底晓得此前癞痢眼为何会说支教都是自私的了。
“他们只顾着自己那无处安放的爱心,以及寻求获得社会责任感的所谓的认同。他们或许也对我们注入过浓浓的爱意,可他们一旦回归他们的巢穴,便会以光速忘却我们。而我们,却只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反复记起他们的温柔和笑脸。”
从此,阿豪便也不再对那些更迭换代的支教投入太多的感情。短暂的生命里,每一个人都是过客,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只不过有的是默默一闪,有的则是惊鸿一瞥。包括自己,不过是常驻而已。本就是如此现实,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阿豪才稍稍动摇了以上的一贯想法。
这一天也是阴雨绵绵。由于明天是坎同市希望工程的高层人员前来视察孤儿院并启动资助项目的日子,故戒严时间比平常的晚上七点要早一个钟头,以保证孤儿院的人个个都能精力充沛地应对。加上下午大扫除搞卫生已经弄得全孤儿院上上下下的人要死要活的了,提前戒严也不失为一种人性化的举措。
熄灯没多久,寝室的房门被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所有的小孩警觉起来,有的抬起上半身,将脖子探出床头。阿豪也从睡梦中醒来,只听癞痢眼在旁边说道:“小刺猬,你的上铺来了。”
癞痢眼双腿交叉着坐在床边,弓着背,双手紧握并垂在胸前,神情略显不安。阿豪也跟着慌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间点房门被打开——意味着接下来三零二室又将要重演他刚到来那会儿的戏码了。
阿豪紧盯着房门那边的动静,见院长牵着一个小孩的右手走了进来,“啪”的一声,寝室里瞬间敞亮。院长打开了灯的开关,那一刹那刺眼的光亮令阿豪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乖乖,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要好好地跟你的家人们和睦相处喔。”院长那虚假的温柔真是听多少遍都非常令人作呕啊。
“我……我……”只听那小孩颤巍巍地嘀咕着。院长用略微暧昧的眼神俯视着小孩,这不禁令阿豪心头一紧,这眼神咋看咋不对劲,令人浑身发毛。随后院长蹲下来轻轻地抓住小孩的肩头,语气温柔道:“不要害怕,把这里当家一样看待。”
癞痢眼也从中看出了不对劲,可没有作出任何表态的动作。
院长转身离开,这次没有把房门带上。阿彪灵活地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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