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刮得“呜呜”作响,雨点似钢珠弹一般,一粒粒地砸到他的身上。
吴蔚浑然不觉。在潜意识里,他似乎已经看到,那段美好的感情,那个美丽的女人,已经在这个雨夜渐行渐远……
雨越下越大,渐渐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雨幕。
现在的他,就像一个落汤鸡,头发、衣服全都贴在身上,睁不开眼睛,他也不想睁开眼睛,就这么闭着眼睛一直向前,向前……
他没有想到,因为一两句怄气的话,会发生这种情况!他爱的人的母亲,因为门户之见,反对两个人来往。而他们呢?在一起了,也以男女规律性的手段相互交融到了一起,为什么,还是不能走到一起呢?莫非,他注定孤独?注定每一段美好的感情都会无疾而终?
他想哭。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发出来的声音,似野兽的低吼,似野兽的哀鸣。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如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痛苦,没有灵魂,没有知觉,当他倒在水中的时候,他看到远处一片亮光,那是水,还是灯光?
……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白粥的香味儿。肚子很配合地响了起来,他动了动,每个骨节都痛入骨髓。
一双大手插到他的脖颈下,他被掫了起来,一只勺子伸到了嘴边,他疑惑地顺着勺子方向看去,瞬间热血沸腾起来。
“师傅!”吴蔚大喊了一声,扑到这个人的怀里,失声痛哭。
站在他面前的邋遢男人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把勺子里的粥放到自己嘴里,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
“师傅,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看我,我都快惦记死你了。”吴蔚哭够了,推开男人抱怨道。
男人也不答话,把碗放到吴蔚的手里,自己则搬了几块砖,坐到了吴蔚的对面,用手势比划着让吴蔚吃饭。
吴蔚端起碗,妥了一勺粥放到嘴里。粥热乎乎的,滑到嘴里又香又甜。他抬头看了师傅一眼,又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师傅老了,脸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皱纹,他的脸上还是脏兮兮的,看不清他本来的肤色。头发很长,一绺绺的粘在头皮上,散发出一阵阵怪味。
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很不合身,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发出的怪味,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这不是一间房子,而是一个烂尾楼,没有门窗,只有钢筋水泥和砖石瓦块。吴蔚鼻子一酸,轻声问道,“师傅,你一直住在这儿吗?”男人摇摇头,仍然不说话。
“师傅,我特别伤心。你不能跟我聊天,我不怨你,你听我说就行了。”吴蔚放下手中的碗,抱起双腿,说道,“师傅,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儿子,我是他们捡来的。我恨我亲爸亲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呢?我从来没想到,吴尚和吴霞不是我亲哥亲姐。师傅,如果将来有一天找到我亲生父母了,我也不叫他们爸妈,我叫他们叔叔阿姨!
“我知道我不姓吴,可在我心里,我就是吴开明奚蓉花的儿子!至于那两个,他们生下了我,却不要我、不养我,我为什么要管他们叫爸妈?师傅,你说我爸妈是什么样子?他们一定长得很好看,不然也生不出我这么帅气的儿子,师傅,你说是不是?
“还有啊,师傅,我觉得我跟我老婆,就是东方青蓝,我同学,我们俩恐怕要完蛋了。我把她妈气出病来了。她妈不喜欢我,嫌我穷,嫌我没前途。师傅,你说爱情跟金钱,哪个更重要?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可我发现,越想我就越糊涂!师傅啊,你年纪大了,就不要走了,跟我一起回青川,我给你养老送终。”
……
吴蔚唠叨着。他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洇湿了胸前的衣襟。
那一夜,吴蔚冷一阵热一阵醒一阵晕一阵,等到身上的热度退去,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个废弃的楼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师傅,又不知去向。他把盖在身上的破烂棉絮拿开,跑到前面的空地上,高声喊着“师傅!师傅!”可是,从远处传来的,只有一阵阵风声,什么也没有。
师傅又走了!吴蔚颓丧至极,拿出手机看了看,还好,星期天的晚上,明天一大早赶回青川,还来得及。
转身回到那个临时的住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师傅从什么地方把自己弄来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平泽城郊。
怎么办呢!吴蔚在心里大吼了一声,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弃他而去?林玉可走了,师傅走了,东方青蓝,你也要走吗……贼老天,我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