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嘴上尽说好听的,她心里想的却是——袁行哪里敢敷衍卫婕妤的伤,不是盛云沂下的令又是谁?就是这伤的来由,只怕也与今上脱不了干系。
卫清妍长叹一声:“那就是我错怪苏大人了,我给大人陪个不是。这伤还要仰仗大人。”
苏回暖却犹豫了,若真是今上不想让她好全了,自己又何必违背他的意思?她思索着凝视卫清妍燃起希望的秋水眸,记起初见时被她发现破了相却并不局促的样子,生出一些敬佩来。她掌权后宫,这一道疤就可以让有心人把她从云端推到泥里去。
苏回暖平生有两件事不能忍,一是扯着面具做人,二是见到美人被毁容。她从药箱里拿出两个非瓷非玉的小瓶交给宫女,道:
“每天早上起身对着安息香搽一遍青色瓶子里的药膏,中午拿水兑两滴蓝色瓶子里的粉末洗干净,晚膳后搽第二遍,翌日早晨再洗去。”
宫女欲召外间御药局的宦官过来记录处方,卫清妍挥袖止住,道:
“苏大人应知我为何让你独自进来,我依靠苏大人,大人也不要让我失望。我不想令此事传扬太广。”
语气凝重得让她反感,好像她成了卫婕妤的私人,婕妤还不放心她。
丹参、防风、白鲜皮……苏回暖接过宫女递来的笔墨刷刷写下瓶中药物的成分,头也不抬地道:
“婕妤多虑了,陛下提我做左院判,可能就是看中我口风紧。”
她没有说谎,她口风要是不紧,那个叫夕桃的宫女还能因为“风寒”一事认为她心怀不轨?
卫清妍遭此提醒,脸色蓦地白了三分。她镇日为自己下颔的伤提心吊胆,院判胸有成竹地为她医治,她反倒忘了苏回暖是陛下的人!这道伤不正是拜陛下所赐!
苏回暖火上浇油:“看婕妤的伤,我寻思着划破的时候还很干净,没有进灰尘,不然王不留行散起不到这么好的效果。”
卫清妍的眸子里满是惊惧,那一晚被火烤过的尖利剪刀刺入身体里,剧痛和冷漠让她的心都凉了,那人剪烛的姿势,转身的姿势,浅笑着拿刀刃抬起她下巴的姿势,如同一个个噩梦,让她永远无法抽身。
“婕妤好好休养,这两瓶用完,再让尚食局的女医们在饮食上下点功夫,我估计就差不多除尽了。
婕妤的脉还有些虚,我在药方上加了个疏肝解郁的海藻散坚丸,此外晚上若还是睡不着,下来走动走动比躺着要好。”
卫清妍僵硬地点头,旁边宫女忙道:“多谢苏大人走一趟,婕妤两刻后便要用午膳了,奴婢们送大人回值所。”
苏回暖一笑,轻快如拂墙而过的花影:“有劳几位姑娘。”
她最后望了眼梳妆台前,卫清妍孱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失了血色的面容隐没在墨迹般的长发间。她想,这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没必要和她计较什么,就像没必要和那个侍女计较一样。
*
今上的书房明水苑。
付豫压低了嗓门道:“陛下,苏大人去了银烛斋。”
盛云沂手中折子一扔,对着两堆高高的奏章塔道:“她倒是清闲。”又拾起一本看起来。
付豫斟了茶,轻声道:“据说苏大人要把卫婕妤的伤治好了。”那天他随今上回寝殿,知晓卫清妍惹今上不快,事后又听闻婕妤失足划破了下巴,脑子转得飞速……陛下还真是下得了狠手啊。
盛云沂批了两笔,问道:“说完。”
付豫观他并未对此事追究,绷不住低笑:“听说那苏大人……本是送了婕妤两瓶药的,走到殿门口又叫宫女折回去说——用完了药瓶子还得还给她,真真是小气极了。”
盛云沂笔下动作不停,淡淡道:“不是小气。那瓶子贵得很,苏院判体谅婕妤开支用度,不忍让她破费罢了。”
付豫听呆了:“陛下怎么知道那瓶子很贵?”
盛云沂抬头,唇角扬了扬:“朕上次抢了她的瓶子,她生怕朕给砸了却赔不起。”
付豫见今上心情明显很好,顺势奉承道:“陛下怎么会赔不起?拿了苏大人的瓶子,那是给她面子!”
“可惜苏大人不给朕面子。”
盛云沂说完,就再也不出声,静下心来看折子了。
付豫大概知晓今上说的乃是今日新院判给卫婕妤请脉一事。他瞥了水漏的刻度,溜出去一趟吩咐准备午膳,回来时就看到两摞折子已经批好,留中的依然寥寥无几。而屏风前多出一人,正是季维。
他退至外间呼喝黄门宫女,心想午膳又要推迟了。
“越王将令大人囚在连云城的王府中,大人的家眷踪迹极为难寻,但目前已有些头绪。据我们在南安的探子回报,令大人与越王龃龉愈深,越王甚至动了用刑的念头……”季维悄悄瞟了下今上的脸色,“不过忌惮帝京,终究只是在牢里关了几日。”
盛云沂端坐案后,修长的手指压着纸镇,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
“关了几日?状况如何?与南安接头的人是否处理干净了?”他掂了掂琉璃纸镇,啪地砸到地上,“莫要让朕以为你们河鼓卫只有个空架子!”
季维垂首应诺,周身压力剧增。
“巡抚有事朕尚且可以让你们割发代首,若是家眷五日内再寻不到,你手下四百号人,全都提头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