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村民们可是一年到头也难闻到一次肉香味儿,一看到桌上大盘里堆得垒尖的白切猪肚、卤大肠、卤猪肝、白煮羊肉……还有红薯粉蒸肉,大肉骨头炖的土豆……登时口水都滴溜出来了。
老拐这两天就像换了一个人,满面春风,见到谁都喜气洋洋的,脸上的那道疤痕虽然吓人,村民却也不再害怕他了。
他在喜宴上豪爽热情,每一桌每个人都客气敬酒,村民们吃喝得也极痛快,气氛热烈非常。
喜酒是村民常喝的地瓜烧,老宅倒是还存了几十坛子。邵玉吩咐敞开供应,让大家伙喝高兴。
酒过三巡,老拐不见了。大家伙心知肚明,却少有人跟着去闹洞房。
因为桌上丰盛的菜肴还没吃完,白米饭和地瓜烧又管够,那些做了一辈子佃农的庄户人,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盛宴,无论老少男女,谁都舍不得离开。总不能浪费了吧!会遭雷劈的!
楚伯阳和邵玉也悄悄走了。
田刘氏拉着田章氏一起在席间走动,庄户家的妇人,都会喝两口。
她们一个兴致高昂,一个满腹心事,喝起酒来都是一碗一碗的干,挑的气氛越发高涨。
席间便有人偷偷地抹起了眼泪。那是在老鹰山血洗中幸存下来,却失去了亲人的村民。
“要是能活下来,吃上这顿饭,该有多好!”
叹息一出,气氛急转直下,原本兴高采烈,突然乐极生悲,忧伤蔓延,细细的啜泣声渐渐此起彼伏。
今天的酒宴虽然男女分席,却没有以屏风分隔,庄户人家没有这许多讲究。角落里有两桌女席,全部都是邵玉收进大宅做丫鬟的女子,有未出阁的,也有小媳妇,全都是这次遭老鹰山悍匪凌辱,有家而不能回的受害者。
有人一开头,这两桌女子便个个掏出手帕,掩面而泣。
她们活在世上的亲人,即便就坐在不远处的席间,也拒绝与她们相认,拒绝与她们和解,更别提让她们回家。
金雀儿,哭得气堵。两桌子受难的姐妹互相偎依,偏偏只不与她亲近。她是田家堡有名的漂亮媳妇,和田翠儿一道,都是被老鹰山的悍匪头子凌辱的。
她是田维科的堂嫂。她家也是先前不同意楚伯阳夫妇接手田家堡的两户人家中的一家。
今天这顿喜宴,她吃的格外不是滋味。田妞是难得的没有遭凌辱的未出阁女子,却突然要嫁一个破相的外乡人!那她们这些人就只能做弃妇了吗?
此刻,她男人田维英就坐在斜对面的男席角落里,与田维华一道闷头喝酒,大口吃肉,就是不肯抬头看金雀儿一眼。
金雀儿心里大恸。
田维英和田维华两兄弟毕竟是田维科的堂兄弟,原本在田家堡有些地位,享受着旁支应有的供奉。只是近几年,田维科经营不善,入不敷出,他们两家人早就享不了什么福了。偏偏两兄弟纨绔习气严重,不肯放下身段经商,更不肯去学一门手艺做个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