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应四季,管理好万事万物,使天下的人都得到利益。”
荀子略微停顿之后总结说:“所以,人要想生存,就不能没有社会群体。社会群体不划分出等级名分,就会发生争夺。争则乱,乱则离心离德,离心离德就会使力量削弱,力量削弱了就不能战胜万物,也就不能安稳在房屋中居住了。这也就是说,人一刻也不能离开社会群体。”①在这里,荀子揭示出“名分使群”是人能够在自然世界安宁生存的最基本的原因,这也是人类能够组成社会的最基本的奥秘。
韩非、李斯等弟子饶有兴趣地一个个瞪大眼睛听得入迷。他们明白了为什么陈仲离开社会群体独自到偏僻的地方去,享受脱离人世的生活,是不对的。
陈嚣说:“老师,我明白了!人不是野兽,行为应该符合群体的利益。魏牟只顾放纵自己的性情,个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陈仲只顾自己到深山里去躲清闲,离开尘世,他们都不懂得‘名分使群’的道理。他们的行为都不符合礼义。人世间有穷有富,陈仲对富贵的人一概傲视,对贫贱的人一概屈就,这也不对。”
荀子肯定了陈嚣的理解,说魏牟、陈仲都是奸诈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社会黑暗的时候用来欺世盗名的手段,他们的思想和行为对社会危善太大了0
荀子说,春秋时卫国的大夫史鰌,是另外一种欺世盗名的人。他曾经劝说卫灵公罢免作风不正派的弥子瑕,卫灵公没有听。临死的时候,他叫儿子不要将他入殓,用尸谏来表示尽忠,这也是欺世盗名。荀子对欺世盗名的人非常愤慨,他说,欺世盗名的人简直连窃人财物的小偷也不如。①
陈嚣说:“老师!我听说孔子称赞史蝤,这个人很好的。”
李斯截过话来:“老师刚才说过了,不要只看他的名声。孔子称赞他就好吗?要看他的行为是不是符合生活实际,是不是符合礼义。”陈嚣点头说:“对!”不由得感叹一声,“咳!假如不是老师指教,我还把他们都当成人世间的高人呢!”
荀子又提出两个人来,他说:“如今世间还有这样的一种人,他们不懂得统一天下、建立国家的分量,单纯地注重实用,过分地强调节俭,抹杀等级差别,甚至不容许人与人之间、君与臣之间有悬殊。然而说起来还很有根据,头头是道,足以欺骗、迷惑无知的人们。这样的人是谁呢?墨翟、宋鉼是也。”
陈嚣说:“老师!我知道墨翟。他特别反对儒学,他和他的弟子们都一样地穿草鞋,吃粗粮,非常节俭。他们主张‘兼相爱’‘交相利’,人人平等。”
荀子问韩非:”你知道宋趼吗?”
韩非一向爱好读书学习,所以他的学识比同龄的青年要多。听老师鼓励他讲,就结结巴巴地向同学们介绍。韩非说,宋趼是宋国人,宋国距离韩国很近。宋趼比孟子还年长一些,和孟子、田骈、邹衍等稷下先生一样,也招收弟子,传授学术,著书立说,希望用他的学说干预天下。宋鉼为了实现他的社会理想,曾经带领弟子周行列国,上说下教,虽然没有一个诸侯接受,他也不舍弃。宋鉼和墨翟有共同的地方,他们都崇尚功利,注重节俭。墨子提倡“非攻”,宋鉼主张“禁攻寝兵”。宋鉼认为,如果人能够“见侮不辱”,受到侮辱也不生气,就不会争斗了。墨子为了实现“非攻”,曾经步行十天十夜到楚国郢都,劝说楚王不要攻打宋国。宋鉼也曾经不顾古稀高龄,到楚国去劝说楚秦两国罢兵。他认为人的本性是欲寡而不是欲多,人有“五升之饭足矣”。所以,他主张人的情yu“寡浅”,人的情yu寡浅了,对名利财货不抱奢望了,就能够秦产除“民之斗”“世之战”。他还擅长“名辩之术”,很会宣传自己的主张。111
待韩非讲完之后,荀子说他已经讲过,人之所以能够胜过各种动物,就是因为人能够组成社会群体,这个社会群体的名字就叫国家。国家是一个沉重的担子,不持之以恒地掌握它,它就不能存在。可是墨翟、宋趼他们不懂得国家的重要,礼义的重要,不懂得区分男女老少、富贵贫贱、社会职业、等级名分的重要,主张人人都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甚至于君王也要置国家的大事于不顾,而去种田,自己求取衣食。这种思想和行为的危害是非常大的。
至此,荀子已经指名道姓地批评了六位著名的学者。荀子把他们分为三种学派。一种是,一味地放纵个性,无视社会公德,无视礼义和法律的它嚣和魏牟。一种是,抑制人的正常性情,以脱离大众、超凡脱俗为高尚,不符合世俗人情的陈仲和史蝤。再一种是,不懂得统一天下、建立国家的分量,过分强调节俭,抹杀等级差别,欲使君臣上下同劳苦
的墨翟和宋趼。这三种学派,用现代的话说,一种是只知张扬个性,无视社会公德和法纪的极端个人主义者;一种是不满贫富悬殊而寻找世外桃源者;一种是绝对平均主义者。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摆不正个人和社会的关系,不懂得礼义的社会价值。因为这些人都是社会上的名流,他们的言行对社会的影响很大,危害也很大,在他们的影响下已经形成了社会思潮,所以荀子才指名道姓地给予严苛批评。
荀子给弟子讲得深入浅出,有声有色。弟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盘然。书斋里师生言语交流,有来有往,气氛热烈。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这场评说天下学问的教与学,不得不暂时停息,待明日继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