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凑过来,低声道:“亲戚是亲戚,这件事儿上,二爷还是避避嫌吧。”劝程向腾不要插手的意思。武梁记得,这人应该是姓廖。
武梁回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刚才毛六儿那句“我去”也不是感叹词,人就是很字面的他去,让程向腾表去的意思。
程向腾点点头表示明白,转头叫毛六儿的长随快马给唐家报信儿去。
然后,他们就成了纯看热闹的。
武梁不时看一眼程向腾,想着外面那戏是谁安排的,这位爷呢,还是那位爷呢?
其实打唐端慎的这件事儿事上,武梁一直都不是太担心。
一方面她总觉得,邓隐宸既然补下了黑手把人揍得严重内伤,又那么直接把她捅出来,若非有别的目的,就肯定是留有什么能转圜的后招的。
——他不至于真是为了置她于死地才这么干的吧?他们哪有那么大的仇怨。
尤其酒楼相见后,邓隐宸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态度,还是让人多了几分期待。
程向腾去唐家后,回来给她分析过那证人的态度。武梁想,那自然也是邓隐宸的态度。他已经在开始不动声色的撇清了。
那后面呢,他会不会再来个反转,让她也彻底脱离嫌疑呢?
而另一方面,程向腾这一阵表现相当给力,一力挡在她面前,全盘过滤了对她的不利因素,使得她时至今日,也并没有真正面临到什么危险哪怕是为难。
所以后面怎么收场,两位爷倒是都有可能出手。
程向腾见武梁略带沉思地看他,就冲她安抚地笑笑,往外面大街上一示意,把人揽近些,轻轻道:“没事了。”——原来是他。
“没事了”的意思,也很字面。
唐端慎被打的“真凶”很快浮出水面,再没她武梁什么事儿了。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子的:
还是之前那位证人,就先头叫嚷这位,在那家酒楼里吃饭嘛,却不小心认出了一位曾参与群殴的嫌犯来。
那位起初想不认帐,后来被拧了个结实后,倒仰着脖子硬气起来了,说见官就见官,谁怕谁。
毛六为给二表哥出气,也想替武梁这边洗洗嫌疑,就摆出唐家亲属身份当众责问起来。
谁想到这位看着身手挺灵活的样子,没想到心眼儿却是个愣的,被那么几番逼问后就急了,直着脖子叫道:“打他活该!谁让他轻薄我们家小姐……”
这个,这个……匪徒行凶变忠仆护花,暴力事件中含香艳花边,得到爆料的群众哗然。见义勇为的那部分人也开始要倒戈了,只等着这位再分说明白些。
然而事关某位小姐声誉,事关唐二爷*,毛六是再不敢当众问下去了。倒还忙拦着那人不让多说,只说等见了正主儿,自有他理论对质的时候。
然后,五城兵马司有巡街的过来,把证人和疑凶一起带了回去……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总之既然幕后BOSS被称为“小姐”,那就反正不会是武梁。
她那时不过一介丫头,最多被唤声“姑娘”罢了……
···
武梁早就觉得奇怪了,虽说她是位新新儿上任的姨娘,可这般带出来见一帮糙爷儿们真的没问题么?若是仨俩实在亲近的哥们儿,那也罢了,但这一屋子人呢,有点儿显摆太过吧?
原来是想让她亲眼看看事态发展,好安她的心呢。
当着众人不好多说,回去的马车上,武梁第一件事儿就是赶紧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程向腾神情放松,一手握着武梁的手,另一手在她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神色挺傲骄,“这下放心了吧?”
其实武梁不算很放心,她问道:“怎么会牵扯上一位小姐?”
既然称为小姐,那就是有些出身的。这年头女子名声比命主贵,别最后败坏了谁家小姐名声,再闹出条人命来,那事就越裹越乱了。
“城南张家的姑娘。”程向腾笑道,“那姑娘跟你差不多,泼辣着呢。谁惹上她,估计她也得生法儿揍上一顿才好。”
“这样的姑娘愿意给你顶包?”
“有所求罢了。再说于她也无大碍。”
那就好。“那证人呢,你为何还敢用那个人?”那原本可是污点证人啊,现在让人家替咱洗白?
“他?”程向腾笑了笑,“我的人找上他,他毫不意外,一副就等着呢的样子。问他三月三见过这样高矮这样胖瘦这样眉梢有颗米粒痣的人吧,他立马就点头说没错,那就是打人者之一……你看看那反应,够快吧。你当那是普通人?”
“……不普通,所以呢?”
“所以跟他说的一样: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痛快。”程向腾道,“这不今天,那米粒痣一出现,他马上就指认了。”
武梁:“所以你今天在这里饮酒,其实是等着看对方肯不肯出头的?那可是那谁的人啊,他为什么要替你作证?”
“不是等他,他肯指认事儿会办起来更顺。他不认,我才不是非他不可。那人只需喝多了得意了嘴巴漏个风,说出自己当日打人之爽就完了,正所谓贼不打三年自招嘛。但他不同,他需要作回实证跟唐家有个交待,洗清自己,将功补过的意思意思,免得唐家觉得他耍人家。”
“这么说你倒是为了他了?”武梁奇道。因为他出来捅事儿,如今武梁才面临着难以收拾的局面的,不是该揍他么,怎么也反过去帮他?
两边厢还都各自有意,就这样夫唱夫随了起来?
“我肯给他这机会,自然是还他个人情。当初在唐家,毕竟是得了他的配合,唐家才没能揪住你不放。当然,他做为知情者之一,这也是绑他上船。”
当初指证武梁的时候,他怎么说的?女人,帕子,随从。
现在女人和帕子都有了,随从呢?如今有个“随从”真凶出来,正可以帮他自圆其说。于是他也就顺坡下驴按既定的剧本走了。
但他既然下了驴,也就处在了程向腾给他设好的坡上。假做真时就得永远是真,再扯皮反转,他自己就完全脱不了干系了。
真当唐家是那么好耍的吗?
可武梁还有一个担心,“那万一他当初跳出来指证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呢?或者他只是个小卒子,万一那谁舍了这个卒,就让这人硬给你搅局坏事儿呢?又或者如今作了证,日后再说是受你挟迫作伪证之类的呢?总之这人就是让人不放心啊。”
程向腾呵呵一笑。倒是聪明,想得还挺全面。不过女人就是女人,看事儿只顾看表面。
他道:“这卒会不会被舍都没关系,这件事儿上吧,我从来针对的都不是他。你想想唐家二爷那严重内伤是怎么来的,人是他姓邓的打的没错吧?所以他才是主犯元凶嘛,跟你什么相干。
而你,也是那姓邓的捅出来的没错吧?他为什么找你麻烦?自然是为了扯你出来顶包啊!
总之这整件事上,他才是最该负责的那个。如今能到此平了最好,平不了,也是该他姓邓的背着,而不是落你头上……”
武梁:……!!!
噢卖糕的,原来脑回沟还可以这么长法!
照这么说,她不是主犯不是从犯连个帮凶都算不上,她只是个顶锅的??
这说法吧,仔细一想还真是唉。只是再仔细一想,怎么却又觉这中间是省略太多,还是顺序出错,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程向腾见她难得愣愣的,就拧拧她的脸,笑道:“你没那么大的头,咱不戴那么大的帽子。并且,这次是咱替他姓邓的收拾烂摊子,完事儿后,咱再不欠他半分人情知道吗?”
说着盯着武梁看。
武梁便连忙点头。她还没有将事儿捋十分清楚,只是觉得让邓隐宸背上,不是那么容易吧?
曾经她也这般想过,那个恼人的告密者不管为了什么,反正够贱。如果她躲不过,一定把整件事儿往姓邓的头上糊,说她才是目击者,所以被反咬一口欲借唐家人的手灭口……
反正他先咬她的,她挡不住就得咬他,他若没后招就一起倒霉吧。
可后来想想又泄气,她人微言轻啊,这说法既不见得能把人家拖下水,更不见得能让她自己上岸。还又得担心把姓邓的惹恼了,可能她死的更快些。
所以听到程向腾这么说,武梁更想知道到底怎么让姓邓的就范呢?啊其实这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样护着脑袋不让帽子落自己头上呢?
若也只是让她出来指认对方一下什么的,那可没什么创意啊。
“你要怎么做?”武梁问。
程向腾道:“邓五你还记得吧?就上次被你吓尿那怂小子。回去后就被邓家老爷子扔西山大营里去了。这次我来安排善后,他邓三配合也好旁观也好,不给我出夭蛾子也就罢了,若他还憋着坏让你陷这泥水儿里出不来,我就让那邓五也摊上大事儿,让他邓三自己想辙将你摘出来交换。”
就是说邓隐宸栽脏给她,然后程向腾报他以陷害……都什么人哪,太不善良了。——八过为什么光想想都感觉好爽呢?
只是,这法子靠谱吗?
程向腾挂职都督府,一个五品指挥史,主要负责练兵之类的事。不过非备战期,这活儿其实就是个闲职,有的是人在那儿指挥着日常操练。没见这货翘班比吃饭还家常么。
人邓隐宸可是正三品啊,实权派,天子近臣,军系大佬,邓五在营中会没人罩着?
“可邓三不是大统领么,军营里他会没熟人么?”
程向腾冷哼一声,道:“他是禁卫军统领,西山大营他却伸不进手去。并且他也不敢伸手,犯大忌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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