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
画面里的汤芫从容淡定,年轻的脸上透着让对手恨不得撕碎的自信和青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稳而洪亮:“太极。”
这两个字一出,现场的人都同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鸡皮都泛起了一层。
奶香溢鼻,香润滑口,在舌尖漫开饱满而细腻的咸香。
高文松没来由就想起小时候亲戚送的一罐奶酪,装在最简单的玻璃罐子里,面上套着密气的橡胶盖。他当时最爱吃这种奶酪,碗口大,咸香绵长,吃一口,那香味能从喉咙钻到鼻子里去。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高文松能吃到的奶酪种类也越来越多。
深受法国贵族宠爱的布里奶酪外皮总是受人嫌弃,高文松倒可以接受,口味清淡,口感弹牙,配着香槟吃,偷一点法国贵族的高雅,然而味道却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还有口感温和的修道院奶酪也合高文松的口味,然而却没有小时候那口奶酪的味道冲击,吃完总感觉心里空空落落。
比较接近小时候那个味道的,应该就是英国的切达奶酪,咸味明显。
要数最像的,就是去年在意大利一家手工奶酪店里吃的帕尔玛奶酪了,奶香浓郁,咸味鲜得像一只肥美的生蚝,甜得适当却不腻喉。
但是,这些都不是那个味道。
高文松闭了闭眼——此刻嘴里这个味道,才是记忆里的咸香。
另外四个评委表情十分丰富——太极山药泥,看到的第一眼,味蕾的记忆是甜,但是这道山药泥,给他们的感觉却十分意外,还十分惊喜——咸味的奶香,隐约透出一丝甜,芝麻香味浓郁却不会抢味。
雪白无瑕的山药泥中跳跃一点黑,只有奶糊和芝麻粉,白与黑的搭配,简单爱看着是一种享受,吃着就更是可口。
每个评委都下去一勺之后,高文松用勺子轻轻地挑了一下白中那点黑,结果却挑不动,他握紧了瓷白的勺子探下去,盛起一只头顶一点黑的仙鹤。
其中一个评委忍不住脱口而出:“刀工了得!”
另一个评委也挑了黑中那点白,盛起一位白发银须的道者,几人都交换个眼神,略显“残忍”地瓜分一鹤一道,劲道弹牙又咸香带甜的口感,让他们连作为“阴阳分隔线”的宽面条也没放过。
这一切,都落入了梁先生的眼中。
他依然站在门边,维持着脚步向前,身子回转的别扭姿势,面上一抹浅浅的笑。
他站着,看着蜀中餐那道十分诡异的螃蟹加鸡爬山的“蜀道难”分数获得新低。
看着寒江雪竟然把冰块雕成险峰托着一只面粉捏的鸟,险峰下是静坐冰封的江边垂钓的老翁,外形和创意都跟蜀中餐严重撞车,然而这味叫“独钓寒江雪”的菜口,最后被评委瓜分。
看着里海孙叱的脸比汤芫那道“太极”上细薄的芝麻粉还黑。
看着比赛时间结束,看着评委宣布——
“冠军,汤祖经,汤芫——《太极》。”
他的脸,跟第二名的寒江雪,第三名的里海,还有落了不知道多少名的蜀中餐的大厨们一起寒了脸。
不识好歹的超大屏幕依然播着大赛的内容。
记者正采访汤芫。
镜头给了汤芫大特写,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一点点喜悦,更多的,是意料中的优胜感。
这种眼神,梁先生实在太熟悉,他每天早上都能在镜子里见到。
屏幕里外人觉得仙气无比的少女,在梁先生看起来,完全是一张.性.冷淡的脸,虽然这带了浓重的主观色彩的判断并不客观,但他这样一想,心里的确好受了很多。
那双小七唇轻张微合,对着镜头,眼神跟梁先生重叠。
梁先生有点狼狈地微微别别脸,察觉自己的举动后,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记者唯恐天下不乱地问:“你对于第一次的菜品被旁边的厨师意外打翻怎么想?”
如果这个问题是问梁先生的,那他完全可以说出“比赛中的意外,只是意外,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这种官方刻板,让人恨得牙痒痒,又奈他不何的话。
但是这个问题的对象是汤芫。
那个少女笑了笑,露出雪白的小米牙,记者顿时觉得对她的好感度上升。
她说:“你说锅铲脱手?这种低级意外,竟然发生在一个能被带进华国瞩目的赛事里的高级助手上,我还真是觉得很意外。我曾经想过很多意外,然而最意外的是……”
她停了停,直视镜头,口吻揶揄:“竟然是这么低级的意外。”
这话虽然说得不讨喜,然而电视那头的观众却觉得,这还是说得轻了的!
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打翻人家的盆子!
而且汤芫的年纪在那儿摆着,这回答直接得让人无从反驳。
汤芫接着说:“我知道大家更希望听到的,是我中立的圆场客套话,反正我已经拿了冠军不是么?就不要那么咄咄逼人了,不过抱歉,我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以牙还牙!我宁愿做个坏人,也不当个怂货!”
这一席话,把部分希望息事宁人的心声揭了个见光死,本来他们是觉得汤芫会觉得尴尬,没想到最后心事被揭穿后,尴尬反而加倍在自己身上放大。
尤其是当时“不小心”锅铲脱手的那位助手和旁边的厨师,在汤芫一说完之后,镜头就立刻转到他们这边,那两人立马灰溜溜地摇着手走了。
留给观众们两道作贼心虚和猥琐的背影。
梁先生嘴角轻挑,对着屏幕说:“有意思。”
内线电话响起,梁先生走过去接了起来——
“梁先生,美国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秘书小姐尽职地汇报工作,听着电话里梁先生那声凉丝丝的“好”,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好”字,怎么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秘书小姐放下内线电话手还轻微抖动。
为求去掉那股诡异的心寒感,她只好一头扎进无尽的工作中。
在休息室中的庄时泽看到结果公布的那一刻,心头就松了下来。
心情轻松了,心肝却提了提,赶紧走过去打开门等汤芫。
汤芫却被场边的记者拦了下来做采访,他电话又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李一军的声音抖得有点凄厉:“庄大仙,营长出事了!你赶紧回来!”
庄时泽心一沉,问:“胡营怎么了?你们在哪儿?”
电话里是呼呼的风声,李一军的声音夹在风里,有点支离破碎——
“他竟然偷偷背着我们炒黄金!崩盘了!人在宿舍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