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时日不早,明日各有赏赐,各归其居便是。
贵德贤三妃早知这般结果,虽然讶于陛下从来不曾让任何人进得甘露殿,如今却如此这般,但倒也无事,只率着众人告退。那韦昭容却是心下极为怨恨,只因今日若按排值,正是她侍寝。若非淑妃,只怕今日得享这除长孙皇后外,夜宿甘露殿的后妃第一人之宠的,便是她韦昭容。
于是心下一恨,便带着宫人拂袖而去。
……
甘露殿内,太宗只是看着稚奴喝尽了祛寒茶,又是安宁见哥哥无事安心,便扯着稚奴袖子睡眼朦胧,便与淑妃,一抱安宁,一抱稚奴,慢慢拍哄着,诱兄妹二人入眠。
稚奴方才喝了祛寒茶,那药劲儿上来,如何便睡得着?只奈何看父皇与淑母妃面色,似有所欲。便只装了睡着,那安宁倒是真的睡了。
淑妃见稚奴睡着,便笑道:“果然是累了,睡得好快。”想了一想,又终是不忍放他下来,怕惊他好眠,便转首,轻轻冲着青玄与德安瑞安三人招了招手。
三人见机,便上来。
淑妃先极轻轻地问了德安瑞安:“本宫方才,已然听得陛下说过此事了。但只一条,你们确定,无人推稚奴落水么?”
“是。当时咱们跟着王爷呢,亲眼看着,除了那后来救了王爷的武才人外,再无他人。”
淑妃点头,看着太宗。
太宗微一思虑,又一边轻抚爱女脸宠,一边以身做摇篮,让爱女睡得安稳,一边又轻声问青玄道:“你们娘娘心思细腻,你也是跟着她学了些时日的,可看出那衣裳上有什么不对了吗?”
青玄先谢太宗夸奖,然后才轻轻道:“回主上娘娘,青玄与德安瑞安两位公公仔细看过,那衣裳上并无什么不妥,倒是那素面螭纹履有些古怪。”
太宗闻言,面色一沉:“说。”
“陛下,先前您曾亲下旨意,除太子殿下外,但凡皇后娘娘所出之诸子,皆享亲王礼制。故而依礼制,晋王爷所着衣物靴履,便是其他诸妃所赠,亦均当由内府局衣制官仔细验过,绣上制字,才可入与王爷穿着。青玄在那衣裳上,也的确是见了制字。可是这韦昭容与衣服一同赠与王爷的素面螭纹履上却无制字。此其一。
其二,青玄与二位公公仔细看过,那履底并非素常所用之皮革揉制,加硬纹连底翘防止路面滑湿。却反而是用了素皮净制为底,便是连底翘也并无加硬纹。故而这履若在干地倒还好,若是路面湿滑之时,便必定会摔倒。”
太宗脸色亦发阴沉。杨淑妃见状安慰道:“也许陛下只是多思了,毕竟谁也不能料到稚奴会抛了所有近侍,自己跑去水面采荷叶啊!再者,这前朝后廷,诸人谁不知道稚奴与安宁,日日都要被陛下亲自带着,连上朝也不忍分离。昭容妹妹甚是爱重陛下,加之稚奴平日也极讨陛下喜欢,她爱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呢?”
太宗沉思半晌,才沉声道:“她没这心思,不代表那安仁殿里的别人都与她一般。一双靴履,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
而且虽说稚奴去向不定,可是若存了让他摔上一跤,跌断了骨头,又或者是踩滑了宫阶,磕伤了脑袋,甚至便就此……
如此这般的心思,那却未必不能成事。今日若非那武氏心存善念,也不不识得我儿便只救之……
只怕我儿便是被瑞安德安救上来,也难逃大病一场的苦处。”
杨淑妃闻言,也便觉太宗所析有理,只轻抚稚奴面道:“可怜的孩子,年纪小小,便要被人如此算计……陛下,这人,可万不能纵之。”
太宗心急又怒,头便隐有作痛之态。淑妃见状,急忙着青玄取了药丸来,与太宗服下,又轻轻放下稚奴,伸手抱过安宁与稚奴并床而安,服侍太宗服药。
服了药,太宗慢慢缓过劲儿来,才道:“爱妃,此事只怕还得需你暗中查证一番,方可定论。毕竟,无忧一走,这宫中真心怜惜两个孩子的,便只有你一个了。”
“陛下,臣妾得陛下此言,便是拼尽性命,也必护得稚奴与安宁周全。请陛下放心。”杨淑妃一番心念,不意今日终于得偿,悲喜交集,当下便就地行礼,却被太宗含笑扶之。
帝妃二人,相视而笑。却未曾发现,床上躺着的稚奴,微微睁开了眼,感激地看了眼杨淑妃,便又再合上,真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