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战事越来越吃紧,战线也越来越长。西谷连骈这几日废寝忘食,几乎是通宵达旦,两鬓都有了些许斑白。正如杨琼当初所担心的,赫连部的女真人果然开始趁火打劫,只是,让西谷连骈更为头疼的是,赫连博格和赫连哲木朗似乎已经联手,两列人马从东西两面夹击,几乎要将西谷连骈的左右腹地全部封死,而东北方向,又有莫惊雷率着田蒙残部,拼死顽抗,霎时间三面受敌。
过度的杀戮让陈州城内人人自危。赫连博格似乎洞悉了西谷连骈的一切布阵,总能先发制人切断西谷连骈的退路,一切的生门仿若都关闭了,而东南西北都是死路,陈州几乎成了孤城。西谷连骈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瓮中之鳖,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挫败过。军中已渐渐有了逃兵,他虽然逮了几个严惩,以儆效尤,但依然挡不住士兵们强烈的求生欲望。所有的人都在想着如何才能逃离陈州,只有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还在浴血奋战着。
西谷连骈仿佛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此刻,他正在红/袖楼中,如数月之前一样,一壶一壶地灌着酒。他心中存着深深的愧怍,他将杨琼的失踪归罪于自己的无能,而对那些追随自己多年的部下,以及陈州的百姓们,他更是存着深深的负罪之感。从来战争无了无歇,分离人间骨肉,离散天下人心。他一边仰头将酒顺着自己的咽喉浇下,一边轻叩着桌案,唱着唐人杜甫的兵车行:“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身着翠衫的红/莲正抚琴而和,烽烟四起,如今红/袖楼中再无往日的喧哗,莫说访客稀少,就连楼中的歌姬也走失大半,唯有红/莲和月仙、瑶琴这几个旧人还在苦苦支撑着。
红/莲起身给西谷连骈斟了一杯酒,柔声道:“通判大人何必说此等丧气之话呢?”她的声音婉转娇媚,叫人听了不觉心神荡漾,“大人天纵之才,必能逢凶化吉。红/莲敬大人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西谷连骈两颊透着些许酡红,显然已经微醺,笑道:“石榴裙下死,做鬼亦风流啊。”他接过红莲递过的酒杯,又连饮了三杯,随之捏着空杯,声音却突然酸楚起来,“时也,运也,命也!想不到我自诩熟读兵法,最终确实要埋骨于此了。”他嗓音中微微有些哽咽,又望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丽人,低声道,“红/莲,你为何不走?”
红/莲柔声道:“妾身命薄,无家可归。又能去哪里呢?”
西谷连骈欺身向前,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颌,只觉得眼前的美人楚楚动人,着实是美丽不可方物,不由地柔肠百结,轻声道:“我赠你黄金百两,再派人送你出城。此地已是修罗场,不能久留。”他长叹了一声,“你,速速逃命去吧。”
红/莲却拽住西谷连骈的手道:“大人何不同去?”
西谷连骈凄然笑道:“我岂能抛下营中数万兄弟一走了之。更何况……”他双手握拳,“我如何能丢下陈州?此地有我数年苦心经营,亦是我必须坚守之地,即便是血洒于此,我也决不能离开。”
红/莲目不稍瞬地看着他,忽而低低唱了起来:“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女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唱罢这首竹枝词,红/莲双膝跪地,抬首目光盈盈地看着西谷连骈,“大人对妾身一番情意,妾身虽万死不能不能报答,唯有与大人同生死、共进退,大人若是要苦守陈州,妾身至死之靡他。”
西谷连骈心中一凛,酒意竟醒了大半,不由感喟道:“红/莲真乃风尘侠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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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谷连骈甫一回到宅邸,内侍就上来禀告,说是冰川白鸟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此时天色已晚,西谷连骈微微皱眉,便径直入了内室,果然见冰川白鸟正负着手,背对而立,似乎是在欣赏墙上的字画。
西谷连骈屏退了众人,上前朝冰川白鸟作了一揖:“叫公主久等了。”
冰川白鸟转过身来,一双深绿色的眸子微微转动,冲西谷连骈笑道:“西谷大人似乎总是在躲着我呢。”
西谷连骈道:“进来西北战事紧张,所以怠慢了公主,还请海涵。”
冰川白鸟笑了笑,长长的红棕色的卷发散落在胸前,更衬得她肌肤若雪。她垂眸一笑:“我只道是西谷大人仍然为借兵一事耿耿于怀。所以才不想见我。”
西谷连骈拱手道:“岂敢。族长不愿涉入陈州的战事,亦是为九黎部族考虑,各有各的立场,在下如何能妄加非议。”
冰川白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么,如果我说,我有一支八千人的骑兵,可以借给大人呢。”
西谷连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露惊喜之色:“公主此言怎讲?”
冰川白鸟笑而不语,她似乎很满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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