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他的手一力安抚我,温柔拭去我额上的冷汗,唇齿蜿蜒啮住我的耳垂,渐渐堕入渐深渐远的迷朦里。
夜半静谧的后宫,身体的痛楚还未褪尽。身边的男子闭着眼沉睡,挣扎着起身,半幅锦被光滑如璧,倏忽滑了下去,惊得立刻转过头去,他犹自在梦中,纹丝未动。暗暗放心,蹑手蹑脚把锦被盖在他身上,披衣起身。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的烛火燃烧了半夜,烛泪垂垂凝结如一树灿烂的珊瑚树,连那泪迹亦仿佛是含羞而愉悦的。烛火皆是通明如炬,并未有丝毫暗淡之像。只是这宫中静谧,那明光也似无比柔和照耀。
“你在做什么?”玄凌的声音并不大,颇有几分慵意。
我转过身浅笑盈盈,喜孜孜道:“臣妾在瞧那蜡烛。”
他支起半身,随手扯过寝衣道:“蜡烛有什么好瞧,你竟这样高兴?”
“臣妾在家时听闻民间嫁娶,新婚之夜必定要在洞房燃一对红烛洞烧到天明,而且要一双烛火同时熄灭,以示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哦?”他颇感兴味。
我微感羞涩,“不过民间燃的皆是龙凤花烛,眼前这双红烛,也算是了。”
“你见那红烛高照,所以高兴。”我低了头只不说话。他坐起身来,伸手向我,我亦伸手出去握住他手,斜倚在他怀里。
我见他含着笑意,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由轻声道:“皇上可是在笑臣妾傻?”
他轻轻抚住我肩膀:“朕只觉你赤子心肠,坦率可爱。”他的声音略略一低,“朕这一生之中,也曾彻夜燃烧过一次龙凤花烛。”
我微微一愣,脱口问道:“不是两次么?”
他摇了摇头,口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宜修是继后,不需洞房合卺之礼。”我大感失言,怕是勾起了皇帝对纯元皇后的伤逝之意,大煞眼前风景,不由得默默,偷眼去看他的神色。
玄凌却是不见有丝毫不悦与伤神,只淡淡道:“天下男子,除却和尚道士,多半都有一次洞房合卺之夜。”他略一停,只向我道:“你想与朕白头偕老?”
我静静不语,只举目凝视着他,烛影摇红,他的容色清俊胜于平日,浅浅一抹明光映在眉宇间甚是温暖,并无一分玩笑的意味。
我低低依言:“是。”嘴角淡淡扬起一抹笑,“天下女子,无一不作此想。臣妾也不过是凡俗之人。”脸上虽是凝着笑意,心底却漫漫泛起一缕哀伤,绞杂着一丝无望和期盼,奢望罢了,奢望罢了。握着他手的手指不自觉的一分分松开。
他只凝神瞧着我,眼神闪过一色微蓝的星芒,像流星炫耀天际,转瞬不见。他用力攥紧我的手,那么用力,疼得我暗暗咬紧嘴唇。声音沉沉,似有无限感叹:“你可知道?你的凡俗心意,正是朕身边最缺憾的。”他拥紧我的身体,恳然道:“你的心意朕视若瑰宝,必不负你。”
如同坠在惊喜与茫然的云端,仿佛耳边那一句不是真切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耳畔。不知怎的,一滴清泪斜斜从眼角滑落,滴在明黄的软枕上迅速被吸得毫无踪迹。
他搂过我的身体,下颌抵在我的额上,轻轻拍着我的背道:“别哭。”
我含笑带泪,心里欢喜,仿佛是得了一件不可期望的瑰宝,抬头道:“皇上寝殿里有笔墨么?”
“要笔墨来做什么?”
“臣妾要记下来。白纸黑字皇上就不会抵赖。”
玄凌朗朗而笑:“真是孩子气。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怎会赖你。”
我自己也觉得好笑,轻笑一声方道:“还请皇上早些安寝,明日还要早朝。”
他以指压在我唇上,笑道:“你在身旁,朕怎能安寝?”
我羞得扭转身去,“哧”一声轻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