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了。
我不好意思:“这些日子臣妾不能服侍皇上了,皇上也不能老这样陪着臣妾,不如去别的娘娘那里留宿吧。”
他依旧抱着我道:“朕再不扰你了,只静静陪着你好不好?”
我亦享受此刻的平静安宁,腻了一会儿,想起端妃临走前的暗示,终于笑了笑道:“杜良媛今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皇上也该去看看她才是。”
他想了想,道:“好罢,朕明日再来看你。”
夜渐渐深了,傍晚下过了雨,晚上倒有了乳白轻雾似的月色。后堂里只燃了一点如豆的煮火,与从玉色窗纱里漏进来的清亮月华交织成浅浅的明暗色泽。庭院中几本梨花开得如月光一般皎洁明亮,映满窗纱。
果然三月春色,人间芳菲,连在深夜也不逊色。槿汐在灯下静静陪着我道:“娘娘,奴婢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开了角门,只是端妃娘娘真的会过来么?”
我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原本也只是我的揣度罢了。”我微笑看槿汐:“她若不来,咱们看看月亮也是好的。”
槿汐笑:“娘娘心情很好呢。”
我微笑:“我晋为贵嫔,掌一宫事宜,你在我身边伏侍,也要升任正五品温人,不是皆大欢喜么?”
槿汐道:“奴婢是托娘娘与小皇子的福。”
我道:“才一个多月大,哪里知道是帝姬还是皇子呢?”
槿汐伸手用挑子挑亮烛火,“皇上嘴上虽不说,心里是巴不得想要个皇子的,如今的皇长子又……”她不再说下去,看我道:“娘娘今日这样扑出去救杜良娣,奴婢的心都揪起来了,实在太险了,您与杜良娣又不交好。”我知道她话里的疑问。
我慢慢捋着衣襟上繁复的绣花,寻思良久道:“如果我说是有人推我出去的,你信么?我猜着推我那人的本意是要让我去撞上杜良娣的肚子,杜良娣小产,那么罪魁祸首就是我。”我微微冷笑,“一箭双雕的毒计啊!”
槿汐闻言并不意外,似在意料之中的了然,“后宫争斗,有孕的妃嫔往往成为众矢之的,今日是杜良娣,明日也许就是娘娘您。”
我抚摸着手腕上莹然生光的白玉手镯,淡淡自嘲道:“只怕今晚,为了我的身孕会有很多人睡不着呢。”
槿汐恭顺道:“没有娘娘的身孕,她们也会为了杜良娣的身孕睡不着呢。”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头小允子小声道:“娘娘,来了。”
我看了槿汐一眼,她起身便去开门,只听门“吱呀”一声微响,闪进来两个披着暗绿斗篷的女子,帷帽上淡墨色的面纱飘飘拂拂的轻软,乍一看以为是奉命夜行的宫女,其中一人鬓上一枝金雀儿祖母绿珠花上缀着小指大的两颗南珠,轻轻的晃着面纱。我便微笑道:“端妃娘娘果然守约。”
那人把面纱撩开,露出病殃殃一张脸来,淡淡笑道:“本宫真是不中用,披香殿到这里的路并不远,却走了这样久。”
我忙让着她坐下,示意小允子在外面守着,她见我并不卸妆穿寝衣,点了点头,道:“贵嫔聪慧,明白本宫的意思。”
我道:“嫔妾也只是猜度罢了,娘娘以手指月,举手作一,所以嫔妾猜测娘娘是要在一更踏月来访,故而秉烛相候。”我待她饮过茶水休息片刻,方道:“娘娘深夜来访,不知可是为了白日的事?”
她抿嘴不语,我知道她在意槿汐在旁,遂道:“此刻房中所在的人不是嫔妾的心腹,便是娘娘的心腹,娘娘直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