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一向知道,她对他一点都不重要,所以,休与不休,对他而言,没什么分别,可对她很重要。
她觉得可笑,她自己的姻缘,当初不能做主,如今想要放弃,竟必须借力晋王,他答允,这事才能成,他不允,她没有丝毫办法。
“你我婚事,举朝皆知,我若休你,得有一个叫人信服的理由。”贺长霆平静地说,“你要我以什么样的理由休你?”
段简璧不说话,脑中搜寻着可以用什么样的理由。
“不论什么样的理由,对你的名声,有害无利,而段家百年望族,会否继续容留一个背负污名、被天家休弃的女儿,你,可清楚么?”贺长霆娓娓讲着道理。
想她年纪小,又久不在京城,对一些事情未必知道,贺长霆也不吝与她多说一些。
“十三年前,段林两家姻亲,林家坐罪下狱,段家为求自保,不惜逼死林家长女,也就是段七夫人,更将她所生儿女远送西疆服役,至此不闻不顾,这事,你可知道?”
贺长霆看了她一眼,随即改口:“彼时你才三岁,尚未记事,不知也正常。”
贺长霆奉命成婚,一切礼仪程序由礼部操持,大胜还朝已做了现成新郎,对段简璧具体的身家背景不甚清楚也没兴趣细究,只知她行十四,长在乡野,有位心术不正的姨母,并不知她母亲就是林家长女,故而才会拿这事举例。
段简璧却听在了心里,她只听姨母说母亲是病亡,不知是被段家逼死的,晋王既知道的这样详细,或许可以趁机多问些事情。
“十三年前,您也才九岁,缘何知道这么多?”
贺长霆并不回答,他与她说这些事情,不是叫她刨根问底的,只是要告诉她,段家很会明哲保身,叫她下次再耍气请休书的时候,想想后果。
段简璧见他不答,故意说:“你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贺长霆被她的天真逗笑了,如此笨拙的激将法,她偏偏神色那么认真。
“你不信也罢。”贺长霆才不会上当。
又问:“还要我休你么?”
段简璧不语。方才请休书,确实是她一时冲动,没有虑想周全。
她只觉得心中苦涩,想逃开这桩姻缘,却没想过逃开之后对她、对姨母有什么影响。
段家能对母亲下杀手,对她和姨母又怎么会手软。
还是符嬷嬷看得最透,做了天家的儿妇,要么体体面面,荣华富贵,要么青灯古佛,寂寥一生,没有第三条路。
“是我不懂事,王爷勿怪。”段简璧低首认错。
贺长霆未计较,转目看书,“回去吧。”
“王爷,您可否跟我多说说段七夫人的事?”
段简璧察觉晋王并不知道她母亲就是段七夫人,也未言明,仍作这样称呼。
贺长霆不说话,显然无意跟她多说这些。
段简璧也不走,站在门口看着他,执着地等待。
“赵七,送王妃回去。”贺长霆下了命令。
段简璧虽不情愿,但见晋王说一不二,也只得怏怏离去。
待门口没了那执着的身影,贺长霆站起身,想出门看一下今晚的月色。
目光随着他的王妃出了院门,望不见了,才收回来,望了望月色。
赵七折回,见王爷房内亮着灯,以为王爷还在看书,便想进去劝一句,进门见王爷站在书案前,搬了一个小匣子出来,似在找什么东西。
“王爷,您找什么?”赵七也来帮忙。
近前见匣子里头装的都是药瓶,从大到小,从高到底,排兵布阵一般,整整齐齐。
贺长霆拿出一瓶最好的金创药,给赵七,“明日送到玉泽院。”
赵七接过,问:“给王妃娘娘的?”
贺长霆微颔。
赵七又问:“王妃娘娘受伤了?伤在哪儿?”
贺长霆不说话。
赵七并不觉自己问多了,当王爷默认,关心地问:“流血了?”
“没有。”
“可金创药是止血的啊。”赵七说。
贺长霆这里只有金创药,“不能治瘀伤么?”
赵七:“瘀伤还需要治吗?”过几天不就自己好了?
贺长霆夺回药,“那别送了。”
赵七察觉王爷不高兴了,想了想,想到个更讨人欢心的法子,“明天请大夫去看看王妃娘娘罢?”岂不是更隆重。
贺长霆瞪他一眼,掐了灯芯。
赵七往外走,盘算着明日请哪个大夫,能显得王爷看重王妃。
听王爷问:“你可知王妃自小长在哪儿?”
赵七一个激灵,莫非王爷猜到王妃娘娘头上了?
第28章
“王爷,您问这个做什么?”赵七避而不答。
贺长霆对王妃的事只是随口一问,但今日提及段七夫人,不免勾起回忆,想到了故人。
林家长女与他亡母是故交,感情很好,他自会说话便唤作林姨,五岁那年,母亲亡故,林姨怜他年幼,怕他思念母亲,哀毁过度,特意将他和胞姊接到府中亲自照顾了一段日子。
五岁以后,八岁以前,他在林姨那里住的日子,比在梁国公府的日子还长。林姨膝下两个儿子与他年岁相当,是很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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