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英愣愣地看着传呼机上的汉字,紧张地思考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郝先生请你注意!有意外情况!女主人正驾车向你方驶去,可能还有另外一辆车随行。我们正想办法碰面,请随时做好应急准备,并保持联系。
代英清楚女主人就是指耿莉丽,碰面就是拦截的意思。但令他不解的是,几分钟前赵新明给他打来电话时,并没有给他说到什么意外情况,也没有给他说到还有一辆车随行。然而几乎就这么一眨眼工夫,郝永泽却突然打来传呼,告诉了他这样一个信息。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不顾一切?这几乎是公开向他们宣战了!
是不是这座房子里真的会有什么让他们牵肠挂肚、心胆俱裂的东西?两辆车相随而来,看来他们真的是在拼命了。
即使是挡住了一辆,另一辆也会不惜一切地冲过来。他们就是要赶走你,吓跑你,至少也要影响你和干扰你。
代英看了看时间,考虑了两分钟,决定暂时不跟其他队员报告情况。搜查是个非常细致和需要耐心的任务,尤其是不能分心和来不得半点干扰,情绪稍有波动,就会对搜查工作产生难以估量的破坏性的影响。
他连着几次拨了赵新明的手机,但听到的都是占线的声音。
赵新明这么长的时间都在给谁通话?
也许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此时此刻,他们都在哪儿?
代英有些下意识地在头上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汗水,以至连内衣都湿透了。
他试着拨了两次郝永泽的手机,也一样占线。
他看了看大院门口,守门的侦查员正严阵以待,紧张地从门缝里向外注视着。一旦发现了意外情况,他会立即发出暗号。
代英估算着发现情况到发出暗号将会有多长时间,而他们将可能有多长的时间准备和撤离。
顶多只可能有两到三分钟的时间。
根本来不及!
如果耿莉丽一行人真的无法予以拦截,看来面对面的冲突将不可避免!怎么办?
汗水再次从代英的脸上头上大面积地渗了出来。
史元杰查遍了省城大大小小的医院,证实了赵中和的妻子和孩子确实不在省城的医院,给何波回电话汇报了情况后,他像发呆一样地靠坐在车里,足有半个小时也一动未动。
他本想睡一会儿的,但设想到脑子会如此清醒,而且一点儿迟钝和麻木的感觉也没有。一场恶战前的紧张和沉重紧紧地在围裹着他。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厅里的指示,等待着古城监狱里的结果。他只能等待。
而等待着自己的又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前景和结果?
从何波目前的处境和结局上,史元杰似乎看到了自己眼前的路是如此的险峻和艰危。老处长的今天也许就是自己的明天,或许根本就等不到明天。十几个小时以后,等待着自己的很可能将会是一条不归之路。
他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多少年了,连他自己也感到有些奇怪,每逢重大事情发生时,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要想到自己的父亲。
如果父亲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身旁,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他试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看看家里这会儿有谁在家。
没想到接电话的竟是大哥。
“大哥!”史元杰突然意识和预感到了一种不祥之兆,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不年不节的,大哥怎么会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山西太原赶回家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是不是有事?”
“爸又犯病了,我回来快一个星期了。”大哥似乎并不想瞒他。“又犯病了!”史元杰不禁一惊。“还是中风?”
“是。”大哥叹了口气。“元杰,爸的情况很糟,这次比上一次重多了。大夫也说了,爸的病情确实很严重。”
“那你们咋不早说!”史元杰止不住地嚷了一声。
“元杰,是爸不让跟你说,爸说了,你的工作特殊,比我们都忙。说等他好点了,再告诉你。”
“”史元杰顿时泪流满面。他竭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有什么异常“大哥,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别的还行,就是左半个身子一直没有知觉。”
“脑子还清醒么?”
“还可以。”
“说话怎么样?”
“基本上还听得清楚。”
“大哥,我马上回去一趟,我想看看爸。”
“你现在在哪儿?”
“我已经回来了,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天!你原来回来了!爸不让告诉你,可爸这几天天天在念叨你!”大哥一副迫不及待,望眼欲穿的口气。“你要是能抽出空来,就尽快回一趟家,一定跟爸好好坐坐。元杰,我担心的是,怕爸这回挺不过去了”
大哥突然在电话里哽咽起来。
史元杰的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赵新明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躺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默默地盯着身旁正围着他看的一大群人,两个交警正拿着对讲机哇啦哇啦地在嚷着什么。
在四周人群的腿的缝隙里,他看到大街上的车流滚滚,发动机的声响震耳欲聋。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又是在哪儿?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记忆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头好晕。眼睛上也湿漉漉的。他试了试想站起来,但左胳膊怎么抬也抬不起来。他用右手在脸上摸了一把,竟然摸了一把鲜血。
他不禁有些发愣,到底是怎么了!
他又试着动了一动,才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大块木板上。
这时一个交警走了过来“别动,别动!你的脊椎骨可能有点问题,一定不要乱动,懂不懂?”
赵新明依旧懵懵懂懂地愣在那里。脊椎骨?我的脊椎骨怎么了?
“别动,别动,好不好?你出车祸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车刚才撞到了立交桥的水泥柱子上”
也就在此时,赵新明的记忆力一下子恢复了过来,是的,出了车祸了!我的车肯定是被那辆白色丰田撞了!
我的那两个同事呢!还有我的面包车!现在几点了?那辆奔驰和丰田此时都在哪儿!还有,我的手机呢!我要通话,我要通话!快把我的手机给我!我要我的手机!
他发现并没有人理他,紧接着他也就明白了,他费力地嚷了这半天,连他自己也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觉得嗓子眼里有什么在堵着,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就在此刻,他突然看到了身旁不远的地上,那辆被撞得几乎扁了的面包车底朝大地翻滚在路旁,两个躺倒在地的只能看到脚的人被一大块脏兮兮的布子蒙着。那不是自己的面包车吗?还有,那躺倒在地的不正是自己的同事?是的,肯定是,肯定是他们了!他们是不是已经遇难了!他猛地挣扎了一下,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快,我的手机!手机!”他奋力的喊着,嗓音沙哑而憋闷,喉咙里的血随着他的话音再次从嘴里涌了出来。
“别动!”身旁的那个交警再次摁住了他。“我告诉你了,你的伤势很重,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快,我是警察,我有重要任务。”赵新明竭尽全力地嚷着“快把手机拿来,否则就来不及了。快点,我的手机!请相信我”
“你的身体已不能再活动了,否则会出大问题的,你懂不懂?”
“我说过了,我是警察快!手机!你要是给耽误了,才真的会出大问题快,快!”
那个交警迟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把放在摩托车后箱里的手机取出拿了过来。“给哪儿打,你说我给你拨号。”
他先打给郝永泽,而后又打给樊胜利,没想到他们的手机都一直占线。
而后又打给了代英,代英的手机通了。
赵新明用右手吃力的抓过手机,他觉得耳朵里像是风车一样呼呼直响,好半天才听到了代英的声音。
“代处长,我是赵新明。”
“我听出来了!怎么老不说话?是不是手机没电了?”代英的口气显得异常焦急和恼怒“你们的手机这半天了怎么一直都打不进去?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嗯!说话呀!”
“代处长,我们这儿出了点问题。”赵新明嘴里的血不住地直往外流,他竭力的能让自己的话说得更清楚些。“那辆奔驰车,我们没能跟住,因为后边又跟来了一辆丰田吉普,把我们的面包车给撞翻了”
“丰田吉普!把你们的车撞翻了!”代英猛地一惊,紧接着便突然明白了。“新明!车撞得很厉害吗?还有,你们现在怎么样?喂!撞伤了没有?你现在要紧不要紧?喂!新明!”
“代处长,没关系。”又一口鲜血从赵新明的嘴里涌了出来。“我还好,你不用操心。我告诉你,你马上给郝永泽和樊胜利联系,他们的手机如果打不通,那可能是正在实施任务。你可以用传呼机跟他们联系,现在就告诉他们情况,一定告诉他们要注意那辆丰田吉普,车号是20277,车身是白色。代处长,他们的bp机号你找个笔记一下,我现在就告诉你”“新明,你是不是伤得很重?”代英一边记着,一边止不住地问道。“你告诉我,你那儿是不是出了大事情了?”
“代处长,我很好,真的没事。你只管安心搜查就是。”
“没事就好。”代英似乎放下心来“新明,我告诉你,既然他们已经撞翻了我们的车,那就立即通知市局巡警队,让他们马上围追堵截那辆丰田吉普!决不能让它再度肇事和随意逃走!,这边由我指挥,那边就由你负责,听见了没有?”
“明白,我立即通知。”一大口鲜血又止不住地从赵新明的嘴里涌出来“代处长”
“请讲,我在听。”
“我想我大概是受了点外伤,可能得处理一下。”
“新明,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很严重?”
“我没事,真的没事。代处长,我是担心我暂时可能行动会不很方便。有一个人,你也认识的,我们俩是生死关系,他绝对靠得住,我想了好长时间了,这个案子他算是局外人,让他参与进来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还有,咱们现在的巡警队,体制上跟咱们刑警队其实是两层皮所以我再三考虑,觉得这会儿只有找他帮忙才能万无一失,不会出事。”
“谁?”
“郭曾宏。”
“就是咱们市局防暴大队的郭曾宏?”
“对。他现在是防暴大队警务处处长,这之前是巡警队队长,又是整个防暴大队的武术教官。代处长,他绝对没问题。如果你觉得行,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请他马上支援。”
“也好,但最好先不要给他讲明实情。”
“明白。”
“把你的外伤尽快处理一下,短时间内我们就可能有大动作。”
“明白。”
“你那儿如果有情况,请随时跟我联系。”
“明白。”
“还有,请一定注意安全。”
“明白。”
1分钟后,赵新明拨通了市局防暴大队警务处长郭曾宏的电话。
“郭曾宏吗?我是刑侦指导科赵新明,我正在执行特殊任务,车和人都出了点问题,现在急需你的帮助,请你立刻带两辆车过来。立刻,听见了吗?不要问什么事,一定不要问,事后我会给你说清楚的。是的,我受伤了。我不清楚,恐怕很重,不然我不会找你。你一定立刻来,我们处长的处境很危险。一定要带上最可靠的人,是个大案子。一旦出了事,走漏了消息,我们那么多的公安就算白死了,只能说到这儿了,通天大案,明白吗?请你马上记录,我怕我快要坚持不下来了。有一辆白色丰田吉普,车辆牌照为20277。车内有犯罪嫌疑人2至3人,目前可能在东城区前进大街一带路段。一旦发现,立即拦截,尽可能地抓获它。还有,我们代处长的手机号码和呼机号码,你也一并记住,请你马上同他联系,拼死也得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要告诉他我伤得很重,你也千万不要来,我现在在医院里,一会儿再告诉你”赵新明嘴里的鲜血依然不住地往外直涌。那个交警大概是被赵新明的举动和对话惊呆了,他一面扶紧了赵新明,一面用手帮赵新明举着手机。
省城大都市的黄昏正在临近,在雾蒙蒙的铁褐色的天空中,晚霞如帜,残阳如血
远处,一辆鸣笛的救护车正在没有尽头的车流中艰难地驶来
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这是1979年史元杰父亲重新工作后分到的单元房,在当时还算可以,一层,90多平方米。原来居室的采光还可以,1990年以后,这一带搞起了小区改造,高层建筑一个接一个的在四周矗立了起来,于是住在低层的人家,一年四季都很难得见到阳光了。
父亲本来有养花的爱好和习惯,几十年如一日。但自从楼层采光不足后,父亲的这个爱好和习惯渐渐地也就没有了。父亲说了,养不养吧,看着那些花草一年四季都见不到阳光,花花草草的受罪,自己心里也跟着受罪。
一晃快20年过去了,爸爸在这个单元房里已经过了他一生的四分之一还多。爸老了,房子也一样老了。就像爸爸脸上的皱纹一样,单元房里的一切设置。装饰和摆设,都显得是那么苍老和故旧。
爸爸一辈子刚正不阿,所以也就只能一生清贫。
想想某些大权在握的政府官员,生一次病就能收到几万、十几万,甚至儿十万的礼金和礼品,病房里每天送来的名贵花卉几乎都放不下的情景,史元杰突然为爸爸床前的冷落和寂寞产生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悲情。
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你付出的将可能是一生一世的代价!
史元杰默默地坐在父亲的床前,久久地端详着父亲刚毅而又慈祥的面孔。父亲的慈祥只有作儿子的他才看得出来,父亲的慈祥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情感的流露。父亲留给他们的那些言行往往会在很多年以后,甚至在自己到了父亲的那般年龄时,才能感觉出来那种深沉的爱。
父亲像是在默想心事一般地睡着。
是自己手机的响声,把史元杰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他几乎被吓了一跳,没等手机响到第三遍,就打开了手机。
史元杰背过父亲,轻轻地喂了一声,手机里传来的是魏德华的声音。
魏德华给他带来的几乎没有一个好消息。
魏德华告诉他情况有些紧急,他们的行动看来已经被对方发现。古城监狱的情形不容乐观,监狱的几道大门都加强了岗哨的力量。赵中和刚才又把罗维民叫了过去,而罗维民则要求他们的侦查科长单昆立刻来办公室对话。监狱领导今天本来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但半个小时前,辜幸文突然被监狱长和政委叫去召开紧急会议。
“对王国炎的讯问是不是也受到了干扰?”史元杰焦急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我们很担心会突然发生什么事情。”魏德华的口吻也一样显得格外忧虑。
“万一要是有了什么变化,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们已经采取了应急措施,并做了最坏的打算。我们刚才已经把记录下来的大部分材料存放在了辜政委那里,万一我们这儿有了什么问题,至少也不至于前功尽弃。”
“现有的这些材料王国炎都签字了没有?”
“没有。”魏德华有些沮丧地说“他一直不肯签字,他说他的那些事情还没有说完,等他全部说完了再签不迟。”
“你估计最终王国炎会不会签字?”
“很难说。”魏德华如实回答。“史局长,我们都看出来了,王国炎确实鬼得很。尽管他交代了不少问题,但他其实还是在拖延时间,想借此吓唬吓唬他的同伙,等待着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一些至关重要的重大问题他还没有真正开始交代。”
“王国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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