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翠轩一夜灯火通明,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如同走马灯一般来来往往,又神色黯然而去。李黛只觉得这洗翠轩中人声嘈杂,人影晃动,自己好似出了神一般恍惚。上一次她有这种感觉,还是十年前王璀策马弃她而去,她一个人坐在暴雨之中的泥地上,感觉全世界的时间都已经停滞,只有大雨不停的冲刷着她。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分,里面太医传出消息,璃贵人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并且璃贵人出血很多,奄奄一息。李黛看着嬷嬷们端出的一盆红红的血水,强打精神理了理衣衫站了起来,走进去。这个时候,估计李裘一个人在金光殿已经是手足无措,怨天尤人,她只能自己挺住。
琉璃躺在床上,脸色如同身上的内衬衣衫一样苍白。李黛颓然鼻子有些酸,如果不是自己把这个天真浪漫的孩子引到这深深的宫闱之争中,她应该还在南都无忧无虑的过着小日子,也许有了一个夫君,可能只是个结结实实的普通人,但是可以疼她,爱她,护她周全。李黛走过去,拉着琉璃冰凉的小手,琉璃看着她留下两行清冷的眼泪。李黛强颜欢笑,说,“琉璃,不怕,公主在这里,一切都会没事的,你累了,好好睡一觉。”琉璃点头,这是自公主回到京城,她第一次听到公主唤她的名字,她突然觉得特别安心,反复又回到了南都,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晋王府,她不知不觉昏昏睡去。
李黛看着琉璃睡下,嘱咐明玉好好看护她,自己去金光殿看看李裘的情况。进了金光殿,李黛看到李裘坐在地上靠着太后的腿,万念俱灰的垂头丧气。太后看到李黛进来,似乎有了些安慰。李黛抚着李裘的背,“皇兄,别太难过,您还在壮年,子嗣的事不着急,会源源不断。”“朕听说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李裘问李黛。李黛心中明白,只是不敢回答,生怕又刺激了他。“父皇千秋万代的梦是要断在我这里了!”李裘突然哭出了声。“皇上节哀,此刻你要镇定啊!”太后赶忙安抚他。可是李裘越发不可收拾,“母亲当初为何不把黛儿生成一个男孩,她肯定要比我强上千倍万倍,不会如我这般外强中干!”李黛蹲下身去,扶着李裘的肩膀,“皇兄胡说什么,您现在一定要振作,外边有多少双眼睛等着看皇室的笑话,您一定要挺住。”李裘隐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太后和李黛唤来太医给李裘服了安眠的药,看他睡下才起身离开。此刻已是日上三竿。“黛儿去休息一下吧。”太后看着面色如土的女儿,有些心痛。“女儿没事,我还有事要办。”“不要饶了薄萱那个贱人!”太后冷冷的说。“那是一定。”李黛眼神阴郁的有些吓人。
薄萱昨日推琉璃下水,早已被侍卫控制,被关在宗人府中。李黛看到牢房中干草之上呆坐的薄萱,她已经被除去宫装,穿着白色的内衬衣衫,上边尘土斑斑,她原本光滑的云鬓已经散乱,眼神阴郁疯狂。她看到牢房栏杆外的李黛,得意的咧着嘴笑了,“公主怎么有空来看我,看来是有心事啊!”说完发狂大笑,指着李黛,“李黛,我今天特别开心,害了宋琉璃的孩子我自然开心,但是我就喜欢看到你这幅吃瘪的样子。”“你就这么甘心做王通的走狗,果然是他从小养大的狗。”李黛讽刺她。“哼,你是一国公主,高高在上,你以为王璀是真心喜欢你,还不是让你闹了大笑话。”李黛突然想起了那年魏王府湖边雪中目光冷冷的小女孩。“原来你这般恨我就是为了王璀,可惜你这把年纪了还看不清,王璀他会抛弃我,他就会真心待你吗?”“你不必讽刺我,事到如此,我也认了,要杀要剐随你。”薄萱也是破釜沉舟了。李黛突然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家人丁单薄,但是似乎也有一些孤儿寡母吧。”薄萱一听这话,急了,抓住栏杆大喊,“你不要动我母亲!”“我定要夷你九族已解我心痛之恨!”李黛留下一句话走了。薄萱瘫坐在地上。
宫中混乱一夜,外边魏王府早已得到消息,王通听说琉璃流产喜忧参半,他的肺病愈发厉害,边咳嗽边骂到,“薄萱虽然解了我们的心头大患,但是手段太过明显,她出自我们府中,朝臣自然会将此事与我们联系在一起,众口悠悠!”“咱们王家还有什么可怕的吗?”王耀有些自大。“放肆,我平日里教导你要小心谨慎,你总是如此形骸放浪!”王通骂王耀。“您比谁不嚣张?”王耀小声嘀咕,王璀在一旁默默道,“叔父,此事我们还是不要先出头,事关皇室子嗣,还是小心为妙,让人再到宫中打探消息吧。”王通点头称是。
薄萱正在牢中惶恐不安,突然见一内侍服饰的人走进来,低声对她说,“娘娘受苦了,奴才是魏王派来的,特来看一下娘娘。”薄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忙说,“请转告王爷,我死不足惜,可以为王爷分忧我心甘情愿,但是李黛并不想放过我,要害我族人,望王爷出手相救。薄萱今年来在宫中也为王爷做了不少事,望王爷能惦念一二。”宫中耳目将薄萱之话转告魏王,王通面色沉重,“她这是威胁本王?”“叔父真要出手相救吗,这实在非上策啊!”王璀有些急。王通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也称病许久,也该上朝了。”王璀和王耀心中已是了然。
李裘自受了丧子之打击,浑浑噩噩,毫无精神,称病,由监国统理国家大事。自此,李黛一人独自支撑朝纲,王通突然觉得自己有了机会。李黛,一个女人,还能怎样,王通似乎有了些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