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慢着。”
呼延叱却忽然咧开了嘴,盯着佛爷冷笑道:“佛爷,您也是戌亥八街的三位爷之一,此前姓蔺的和姓师的两人的手段老子也见过了,说实话,老子闯荡江湖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厉害人物——您刚才隔着数十丈便能以一颗念珠打断箭矢,这实力显然也是江湖中第一等的。若是您与蔺一笑和师十四动起手来,谁胜谁负?”
这问题显然有些古怪,佛爷忍不住微微愣了愣,然后便抬眼看向了呼延叱的身后。而在呼延叱的身后,蔺一笑冷哼一声,有些烦躁地道:“这问题倒是有趣,不过老子倒是可以回答你——老和尚虽然厉害,但要打败大爷我,至少也得重伤。”
这话显然就是在证明佛爷比他更胜一筹了,呼延叱心中稍定,看着佛爷继续冷笑道:“那么,既然佛爷在和在下做生意,为何这人还在这里?”
这话指的显然是蔺一笑,后者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勃然大怒道:“这倒是奇了,这里又不是老和尚的地盘,大爷我站在这里难道还要经过老和尚的允许?——姓呼延的,莫要忘了老和尚还没答应你的那些条件,若是老和尚反悔不愿与你做这笔交易,那你的项上人头依然是老子的囊中之物!”
“——蔺居士。”
在蔺一笑的怒吼之中,佛爷凝视了呼延叱许久,终于轻声开口了:“给老衲一个面子。”
“......嘿,老和尚,你莫不是真以为老子怕了你?”
蔺一笑的怒喝声戛然而止,但很快,他阴恻恻的声音便再一次响了起来:“你那自在逍遥经确实可怕,但老子这八荒功还真就不怕你那自在逍遥——择日不如撞日,这几次交手你我都没能分出个胜负,今日不如就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来看一看到底是你那自在逍遥奇诡,还是我这八荒六合更为无匹?”
——八荒功?
竖起耳朵听着的呼延叱微微一愣,他隐约记得这是北辽高手的不传之秘,而眼前这蔺一笑显然与北辽蛮子毫无关系,除了他那过于高大的体型以外,五官看上去与中原人并无两样,那又是从何修来的这八荒六合功?
这份疑惑并没有在呼延叱的脑海之中逗留太久,因为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佛爷却忽然轻轻一叹,旋即扔下了手中的念珠。
他用双手,握住了自己的禅杖。
“请。”佛爷平静地看着蔺一笑,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禅杖,“既然蔺施主相邀,某家却之不恭。”
他的动作很轻柔,但他身上的气势却变得愈发可怕——他居然真的要听呼延叱的提议,在这无名的小巷之中赶走蔺一笑,甚至不惜与对方大打出手!
这一切当然和呼延叱无关,甚至他心中还有几分解气的快意。在佛爷的动作之下,狐假虎威的呼延叱甚至回过了头,用挑衅的目光看向了他背后的蔺一笑!
在他的身后,蔺一笑面色阴沉,双拳已然握紧。
“——好,老和尚,这个梁子,我记下了。”
出乎呼延叱的意料,这个他原本以为莽撞急躁的男人突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拳也渐渐松开了来。他看着呼延叱与佛爷,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脚步也渐渐向后退去:“老子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的时间还有很多,非常多——十年之后,大爷我也才不过三十来岁而已,而那个时候,老和尚,你又有多少还手的余力呢?”
他一步接着一步地后退着,本来残忍狂暴的目光也变得无比冷静,而那份冷静,更是让呼延叱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
野兽不可怕,野兽空有力量而没有智慧,总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人也不可怕,阴谋诡计很多时候会被强大的力量一拳破解,秀才遇到兵从来不是个例。
但如同蔺一笑这种,同时兼具着野兽之力量与人类之冷静的人物,却让呼延叱难得地产生了一种对于某个人的畏惧!
“我们会再见面的。”
蔺一笑退到了街角,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呼延叱,轻轻地笑了笑,平静而温和:“一定会。”
呼延叱咽了口唾沫,看着消失在了街角的蔺一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呼延施主,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
佛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将呼延叱的意识重新拉回了他的身上。这位普通的老僧突然间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其貌不扬的人,他缓缓地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念珠,看着呼延叱微笑道:“银子会到你的手上,箱子会到我的手上,完美的交易,只要施主离开了这里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干扰施主的生活了。”
“佛爷,在下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呼延叱看了佛爷良久,终于小心地开口了:“只要这个要求您能答应,姓呼延的绝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再也不会踏入戌亥八街半步。”
佛爷轻轻地眯了眯眼:“施主的要求,好像实在是有些多。”
“但这个要求却很重要。”
呼延叱咬着牙,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稳:“您是佛爷,是大名鼎鼎的自在寺中人,您选定的引路人人选想必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至少绝不是呼延某人这点三脚猫功夫能够抵挡的。”
佛爷扬了扬眉:“不错,某家的亲传弟子愚心会把你带出这里。”
“佛爷,倒不是姓呼延的不信任你,但若是那位愚心大师奉了您的命令收回这一千两银子,那小人只怕是断无半点反抗的余地。”呼延叱的额头上隐隐渗出了汗水,他看着面色微微有些阴沉的佛爷,强撑着道,“所以小人想亲自选择一位引路人,只有他多少能够让小人信任一二。”
佛爷沉默了良久,才终于看着呼延叱缓缓地道:“说。”
呼延叱露出了一个有些干巴巴的笑容,他猛然抬起了手指,指着小心地躲在一旁、似乎生怕被两人发现的书生,认真地道:“他。”
许久未曾开口的书生微微一愣,旋即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佛爷:“佛爷,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若是这位呼延大侠离了戌亥八街却又不愿将箱子交给在下,那在下可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佛爷,您可一定要三思......”
“你确定吗?”
佛爷似乎没有听见书生的叫嚷,他认真地看着呼延叱,一字一顿地道:“某家没有意见,因为呼延施主想必是不敢与某家玩这些小手段的。”
呼延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干笑道:“那是自然,佛爷好眼力。”
“那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呼延叱总觉得佛爷的脸上似乎有一丝古怪的笑容一闪而过:“某家就应了你的要求——小犬儿,随他去吧。”
“是,佛爷。”
满心欢喜的呼延叱听着书生那有气无力垂头丧气的声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不知道,同样露出了笑容的,还有佛爷,与低着头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