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高冠身穿华服的贵公子,走在晨曦方至的长街之上。
乍一看上去,早晨的戌亥八街似乎和京城里的其他长街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街上的人稍微多了一些这一点,而那大概是因为现在街上这些人之中有不少实际上彻夜未眠,毕竟这条街上没有宵禁之说,指望这些江湖浪子日落而息又太不现实了些。
酒楼里的伙计正从大门内鱼贯而出,他们大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呵欠声此起彼伏,显然他们是酒楼里负责夜晚生计的那一批伙计。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直接消失在了长街两侧的巷道之中,一夜的疲惫让他们现在只想回到自己那并不温馨也并不舒适的床榻上一梦不醒;而另一些精神好一些的则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几个小贩的眼前,他们的手上往往抓着并不怎么好吃但却足够实惠的大饼,高谈阔论着自己今日见到的那些客人是否就是某某大侠某某悍匪,说话间指手画脚神采飞扬,仿佛他们就是那某某大侠一般。
这个时候,往往会有一位脾气不怎么好的掌柜一把推开自家的店铺大门,怒气冲冲地甩来一大把铜钱,让这些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的伙计闭上自己的鸟嘴——这也是八街的常态了,掌柜的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伙计们自然也不会觉得掌柜在侮辱自己,前者骂骂咧咧地关上了大门,后者压低了声音笑嘻嘻地弯下了身子飞快地捡起了地上的铜板。彼此都是在笼子里讨生活的熟面孔,嘴巴就算再损,彼此之间也不会真就记恨上了对方。
这不是八街独有的一幕,这是任何市井街头都不会少见的关系。
“妙极。”
贵公子身上的衣饰多少让他显得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因此也吸引来了不少诧异的目光。但他却毫不在意,他一面微笑着对那些望向自己的江湖人点头致意,一面侧过了头,对自己身后披着半身铁铠的中年人低声笑道:“贺叔,您不觉得这里是一条很美好的长街吗?”
被称作齐叔的魁梧中年人一声不吭地负着双手,他落后贵公子半个身位,那冷漠阴森的目光令得每一个看向他们的江湖人都不由自主地别过了头去。
几声喧嚣骤然自远处传入了贵公子的耳中,公子的脸色顿时微微一沉,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那喧嚣的来源处。在他的身后,齐叔也立刻向前走了一步,随时等候着贵公子的发号施令。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凶神恶煞面带刀疤的光头汉子,以及一个靠在自己的手推车上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的车上是一笼笼热气腾腾的包子,而那似乎就是他们争吵的焦点。
贵公子只听了片刻,便忍不住哑然失笑,因为他发现两人之间争吵的问题居然是包子该用白菜馅儿还是芽菜馅儿——那光头汉子面色扭曲无比狰狞,他一手按着刀,一手撑在手推车上,满口都是白菜馅儿如何美味;而那妇人显然厉害许多,虽然光头汉子模样可怕,然而老妇却丝毫不惧,一口京片儿嘴唇一翻便呛得光头汉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又是讽刺又是呵斥,那模样好不威风。
“.......罢,这也算是妙极。”
贵公子用手中那檀木镶金的鹅黄色折扇点了点那两人,摇头失笑道:“那汉子显然是恼极,但即使如此也未曾拔出他鞘中的刀,反而继续以自己那笨拙的口舌与那老妇争吵,有意思,这戌亥八街的确有意思。”
齐叔轻轻地咳了咳,漠然道:“庐山。”
“齐叔的意思是,我现在是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贵公子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中年人,略微一想才展颜笑道:“明白了,原来齐叔的意思是前两句——这街远近高低各不同,晚辈只看了这么一两眼就放松了警惕妄下评论,着实不该。既然这戌亥八街凶名在外,自然有其凶名在外的道理,是晚辈大意了些。”
齐叔看着贵公子,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我在。”
“当然,若非齐叔在晚辈的身边,晚辈又如何敢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到这里?”贵公子叹了口气,看着长街的远处眯着眼道,“这些人眼下还不知道晚辈的身份,但若是知道了——嘿,纵使他们不敢对晚辈出手,但也绝不会给晚辈好脸色看。污言秽语想必是少不了,更有甚者或许会扔些臭鸡蛋烂菜叶子之类的到我们身上。齐叔,你我二人若是眼下暴露身份,只怕是人人喊打。”
齐叔微微皱眉:“辰时。”
“陛下只说让我辰时抵达戌亥八街,并没有说辰时之前不得进入这里。”
贵公子叹息一声,肃然道:“既然晚辈想让戌亥八街焕然一新,自然得多下点功夫。若是那位铁大人伴随你我身边,只怕这些人连正眼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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