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她会武功,人人都知道她不会武功。”这两句话说得很耐人寻味,但龙千里听懂了,这位姑娘必然是善于隐晦,因此一问:“她会跟我们合作吗?”
楚平笑了笑:“别的江湖人前去她或许会不假辞色但是天马行空龙大侠前去,她一定会倾囊相告的。”
花千里一笑说道:“兄弟,你别开玩笑了,我是第一到江南来,她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过呢。”
“但是她知道你是她义弟的兄长就够了。”
龙千里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她是如意坊中的人?”“不是,她中丐帮中人,却又是先父的养女”
“那就难怪丐帮的消息灵通了,无人能及了,兄弟,来往的江湖人固然漏不过她,但你要证实什么事呢?”
“我想问问官家的形貌。”
“问那个干什么?反正我们也不想跟官家见面。”
‘大哥,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今年是正德五年,武帝朱厚照即位不过才五年,该是多少岁?”
龙千里一怔:“不过是三十上下吧。”
“可是那位乾殿下朱英龙也是三十左右的人。”
龙千里笑道:“这个兄弟就想得太左了,皇帝家的尊卑不以年岁计的,有的乾殿下比皇帝还大呢。”
楚平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我总是觉得朱英龙的举止神态,不类阿换附曲之徒,气质上也不一种严然不屈之概,像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认一个年岁不相上下的皇帝做乾老子的。”
龙千里一怔道:‘莫非兄弟认为他就是乾殿下,自然京师会有很多人认识他,这如何冒充得了呢?”
“但是外面的人不会认识,因此我想他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叫真朱英龙躲起来,官家以他的身份出巡。”
龙千里一笑道:“假如是如此的话,则又少了一个官家了,那皇帝又叫谁来顶替呢?”
楚平道:“不需要朱英龙的时候,皇帝就可以出现了,也有可能是朱英龙顶了皇帝的身分。两人互相交换一下,反正我看来看去,总觉得朱英龙的气字很不凡”
龙千里道:“如果他就是官家,为何不跟我们把话说明白了呢?”
楚平一笑道:“他的剑技不错,可见是练过一阵子的,而且也受过名家熏陶指点,对江湖人的毛病知道得很清楚,如果他直说自己是官家,我们还会跟他论交吗?”
龙千里一怔道:“这倒也是的,我并不是为求富贵来凑这场热闹的,更不是为巴结官家前来保驾的,不管他是不是皇帝,我们就把他当作朱英龙就是了。”
楚平道:“但最好还是弄清楚,假如真是的,我们就要对他留心一点,官家真要是这个人,倒不失为一个好皇帝,也值得我们为他尽一份心。”
龙千里道:“我不反对这话,只是薛小涛能辨认吗?官家既然不表露身份,在她那儿也是朱英龙。”
楚平道:“薛小涛是丐帮净衣门金陵分舵主,不仅消息灵,她更精于监人术,真正的皇帝逃不过她眼睛的。”
龙千里道:“这么一位才女,倒是要见识一下。”
楚平笑笑道:“这位义姊比我大一岁,到现在为止还是小姑独处,大哥如果有意思,小弟可以作伐。”
龙千里道:“兄弟别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妻子。”
楚平笑道:“大嫂不是个醋娘子,胸襟豁达,不会没有容人之量,而且大哥已是年逾惑,膝下犹虚,她一定很欢迎身边再有个人。”
龙千里正色道:“不错!她提过不知多少次了,我都答应,她每以未能生育而心中不安,我绝不考虑这些我觉得你大嫂已经是人间无双绝色,人贵知足,如此佳偶,得一已无负此生,是否有子嗣之份,目前我绝不作他想。”
楚平只笑了一笑。金陵城里他很熟,转了两个弯,来到一栋精舍前面,门还是开着的,高挑着一对桃红色纱糊的宫灯,门上钉着一块小木牌子,写着‘薛小涛寓”四字。门柱上却是一付泥企对联:“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龙千里看了道:“好啊!这个作画的人对王义之之阑亭序报有研究,落笔不逊右军神钧。”
楚平道:“大哥对书法很有研究呀?”
龙千里笑道:“我小时候很喜欢涂涂抹抹,八岁的时候就能挥大毫写春联了,私心独钟右军的书法,只是难得其神韵,后来练刘就搁下了,不过看看还是懂的,我家里还藏有两卷宫轶散的右军书帖,就苦于找不到阑亭临帖。”
楚平笑道:“这付对联上的字如何呢?”
‘好!此人一定藏有兰亭版帖,而且还下过几十年苦功。”
楚乎笑道:“前一句还是行家话,后一句就着走眼了,此人的确有右军真迹,只是右军后来所书,不是兰亭雅集时所书的那一幅而已,但绝没有下过几十年苦功,她一共才二十六岁。”
龙千里道:“那一定绝顶天才,不过十五年的功夫是绝不可少的,右军书法飘逸而瘫洒,非初学者直接临摹的,一定要先有相当基础才可入手。”
忽然又回过头来道:“兄弟,你不会说的是薛姑娘吧?”楚平道:“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龙千里道:“女子善书的已经很难,能够具此功力火候,简直是不敢令人相信。”
楚平笑道:“那就让大哥你这头行空天马见识见识。”说着拉了他跨进门里,就有两个垂须小婢侍了一对纱灯迎了过来,其中一个屈膝行了礼道:“二位爷,今儿来晚了,松竹梅三间花厅都有客人,二位改天来好吗?”
楚平道:“不好,我们不远千里,专为一睹薛姑姑丰采而来,要是扑了个空,岂不是太遗憾了?”
那小婢仍是客气地笑道:“二位爷如此盛情,我们小姐一定非常感激,只是地方太窄,已经有好几位爷先来了,这么吧,二位爷尊寓在什么地方,请见示一下,回头婢子告诉小姐,上尊寓去专诚拜谒二位爷好吗?”
楚平笑道:“好倒是好,只是太麻烦薛姑娘了。”
“没关系,小姐对武林中的豪侠英雄,向来是非常尊敬的,见其是二位爷如此盛情光顾,小姐更不敢怠慢。”
楚平笑笑道:“我们乍临贵地,还没有择定住所,既是如此,我们就在兰心阁上等候薛姑娘吧。”
那小婢脸色微动道:“爷别开玩笑,那是小姐的香闺。”楚平笑笑道;“兰心阁上无波小筑,我两年前就住在那里,你们小姐想必还记得的。”
小婢神色一怔道:“原来都是小姐的旧交,请教”
楚平笑笑道:“别盘道:‘我是跳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三湘狂客,云梦故人,你这样回复小姐好了”
正说着门里又出来了一个翠衣女郎,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即笑道:“诗茗、锄乐,你们这两个小鬼真是没记性,连楚公子都不认得了!楚爷好!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楚平微微一笑道:“黛姑娘还记得我!”
那女郎姗姗地过来笑道:“怎么会忘记呢,上次您在那儿住了两天,把三芳院中那些骚蹄子一个个逗弄得如痴如醉,全为您害上了相思病,这次您可得小心点,她们很可能把您撕成几块给吞了。”
楚平一笑道:“那我不是进了饿狼谷了?”
女郎上前执着楚平的手:“听说老爷子殁了。”
“是的,去年过世的,老人家已经算是有福的了,楚家的人能过五十上寿,能落个因疾而终,骸归故里,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没惊动各位。”
女郎拭着眼眶道;“我们这儿得到消息后,可是为老爷子守三天的心丧,弦歌不作,大姊更是在竹林寺里整整吟了三天三夜的金刚经。”
楚平低唱道:“涛姊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孝顺,我在老人家面前一天的心都没尽孝过。”
女郎道:“楚爷的情形不同,难怪这次来沉稳得多了,爷是为龙卷风吹来的。”
楚平道:‘消息还能满得过你吗?看样子龙卷风已经吹过这儿了。”
“是的,所以三所别院中都是风捉影之客爷是?楚平道;“进去再谈,快去告诉涛姊一声,说我给她带来了一位佳宾,天马行空龙大哥。”
那女郎连忙朝龙千里弯腰致礼,道:“八骏首,龙大侠侠驾赐,未曾远迎,真是太失礼了,妾身李翠黛。
楚平笑道:“黛姑娘是涛姊的左右手,也是丐帮净衣门金陵分舵的执事总管。”
龙千里只有拱手道声久仰,李翠黛则看了楚乎一眼,楚平笑笑道:黛姑娘,你别怪我多嘴,龙大哥不是外人,如果我不说清楚,他不会肯来的。”
龙千里忙道:“黛姑娘请放心,龙某的嘴还靠得住,有关平兄弟所告诉贵处的一切,虽入龙某之耳,绝不会出于龙某之口。”
经他这一说,李翠黛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讪然一笑道;“龙大侠为武林俊才,妾身那会信不过的,妾身只是感到很惭愧,以龙大侠的身份,该由敝掌门款待才是,这一表明了,未免太冒昧龙大侠了。”
楚乎笑笑道:“黛姑娘你们消息虽然灵通。可是还漏了一点,现在我也是八骏中的人,你们还不知道吧?”
了翠黛的确还不知道,不禁愕然道:“怎么难道八骏侠改为九骏了?”
楚平道:“没有;第八的病书生欧阳善在中秋前夕为人所暗算遇害,他是我的师兄,临终前举荐我抵他的位子以凑全八骏之数,所以我现在是瘦龙驹的主人,跟龙大哥更不外了,我能知道的事,告诉他绝没有关系,现在你总可以去通知涛姊了吧?”
李翠黛对这个消息是相当惊诧的,但她不便多问,连忙说道:“我太失礼了,这就禀告大姊去,待茗,你们两个引二位爷上无波小筑去。”
她吩咐完了,又向龙千里告了罪才急急地离去了。”
那两个小婢持灯前引,穿过速廊,来到一所幽静的小院脑,月洞院门用一把锁锁住的,诗茗却没有开锁,用手在门上摸索了一阵那两扇木门竟然自动缩进了墙里,才见另一条通道。
等他们穿过洞门后,木门又从墙里伸出扉如故。
龙千里笑道;“这倒合了一句话。门虽设而常关。”
诗茗笑道:“后院是小姐的居处,除了自己人,别的人是不准进去的,为了避免一些无谓的麻烦,小姐才设厂那一道门户,如果有不相干的客人问起来,就说后面是一片荒园,闭锁多年,园里不太干净,从来不开的。”
花千里笑道:“那还能挡得住人吗?围墙又不高,稍微有点功夫的人,一跳就过去了。”
楚平道:“龙大哥,现在是晚上,也许看不清楚,白天你天试试就知道了,除了由这门户进入,只要你换第二个方法进院子,所见只不荒烟蔓草,断垣残瓦,狐鼠出没,自然不会怀疑j。”
龙千里见院中有字台楼阁,翠竹修树,整理得十分精,不禁愕然地问道:“难道白天会变吗?”
楚平道:“当然不会变,变的只是外人眼中的观象,涛姊是一位才女,对奇门生阵图布置都极有心得。”
龙千里听厂摇头连叹道;‘世上竟响这种事,我的确是难以相信。”
楚平笑道:“大哥真要不信,不妨走出石板路去,随便采一枝花木试试看,准保你会有总想不到的变化。”
龙千里的脚已经抬起来出去了,但还是收了回来,笑:“我今天第一次上门,未可失礼,还是等见到薛姑娘后,拜识她的胸中丘坚(作者这样形容有点不太好吧!)吧。”
楚平笑了一笑,知道他怕在薛小涛面前落个环印象,倒不相激了,路过一业修竹林,迎面是一座竹楼,简朴而雅致,题着无波小筑四个字。
启扉登楼,侍苟已经点上了两盏宫灯,但见楼中阵设古典,琴案、书架、棋评,以及作书的长秦,阅经的献灯,都布置井然有序,室小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
龙千里忍不住赞道:“好地方,看这间屋子就知道主人俗士,只是太素沉了一点。”
楚平道:“大哥该从室名上想想,既然室号无波.自然是着一点尘埃。
龙千里一怔道:“她有过什么伤心的遭遇吗?”
楚平道:“怎么会呢,诗姊只是心高于天,以为尘世无耦,所以才将此心比作无波古井。”
龙千里道:“那地就不该从事这个行业。”
楚平道:“这不是她自己选的行业,涛姊出于前辈高人涤凡侠尼的门下,而丐帮掌门人万里飘风莫无尘是快尼的师弟,涛姊受师命行侠才入了丐帮净衣门,这个行业是莫掌门代她择定的。”
龙千里叹道:“把一位玉骨冰心的侠女驱使操此业,实在是一项很残忍的事。”
楚平笑道:“大哥未见其人,已经先获其心了,先父与英帮主是素识,第一次到这里就是莫帮主带来的,也为了这句话踉莫帮主抬了半天的扛,结果舌辩虽然输了,诗姊却十分感激,认了先父作义父。”
龙千里道:“莫帮主怎么说呢?”
楚平道:“莫帮主的话很有力量,无人驳得倒,他说为人可以不慕荣利,不求富贵,却不可无所事事,天赋我生而又独加钟应,使事吾人有这么好的机会学i这一身武功,就应该为生民谋一番福利才不虚此生,高山隐居的高土固然操守清高,但如若一无所事,与草木同腐,则此人纵有经天纯地之才,也是个可诛的废物。”
龙千里笑笑道:“话虽不错只是太苛了!”
楚平道:“丐帮是墨子的信徒,奉就原是谨身节用,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以天下为己任,用心是极其可钦的,这也是吾辈侠义道的精神,像大哥以前所创的八骏友盟,大家整年累月,来往奔波,抛头衔,洒热血,仗三尺剑,锄不平事,为的又是什么呢?”
龙千里道:“你可把我辩倒了,我本拙于言辩,自然说不过你,但我总以为行侠仗义也要量才为之,有些人适合有些人就不适合。”
楚平笑笑道:“没有一个人天生是适合于闯江湖的材料,只在各人际遇而已,所以对莫帮主的话,先父只有放弃了辩论,也因此结下今日之缘。否则我不会认上这么一义姊,现在也不会想到带大哥来了。”
侍茗与锄药两名小婢这时已经把二人请在屋中就着一张雕花的古几坐下,那几上有尺来高,宽约四尺,长为六尺见面的整块的原木,配上四枝雕龙的粗腿。
利用几面木理天然的花纹,配合了雕刻的技巧,而成了一幅汉宫春栽种图,仕女宫室人物花草翎毛风景山朋,莫不象形依势而设,鬼斧神工,虽是半由人作,半由天成,但看不出一点刀的痕迹,揉合自然,别具情趣。
龙千里一坐下来,就开始仔细地欣赏,大致都创览过后,才轻敲桌缘叫道:“好!”楚平道:“好在什么地方?”
龙千里道:“布局好,构思好,技艺好,选才好,四美皆臻,真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楚平微笑道:“大哥可知道是谁人的作品!”
龙千里扣扣几面道:“这是铁心水沉于水底,至少也要有百年之外。才会使木质如此坚实,照书中笔意,似乎是唐代吴道子的笔意,但运刀之巧,唐时还未得其名,宋代才有二三名匠具此功力,因此我想是宋人的作品。”
楚平道:“宋时也还没有这么好的技艺博世,大哥该从本朝的人物去想。”
龙千里哦了一声,道:“本朝名家只有王明远一人,能为细巧之作,我家里藏着一串珊瑚串珠,就是远师手泽,珠共一百零八粒,到七一百零八尊罗汉像。眉目前港,莫不了了清楚,据说是他费了一年时光才刻成的,这幅书图虽有他的笔意,却不会是他刻的。”
“何以见得呢”?“因为我见过他,也救过他,他得罪了中的一名土豪,人家派遣厂一批爪牙,趁落单的时候要杀他,我恰好经过遇上了顺手救了他,他很感激。我在杀死那些爪牙时,有人认得我,叫出了我的名字,被他记在心中,过了一年多,他着人送来了那一串珠子,你大嫂爱如拱壁,我从来也不肯收人东西的,只有这串珠子,我们两都舍不得退还了,只好隆重地备了一份回仪托人带回去给他,那份回仪虽然报名贵,只能贴补他的珊贿材料而已,他的技艺却是无以计价的”
“这还是没说明这张几面何以不是他的作品。”
“我问过那个送珠子的人,是他的一个徒弟,据说远师所作之件大不过举,因此我敢说这不是他的作品。”
楚平笑道:“大哥真不错,这的确不是他的原作,不过却是他的指点,由他口授技法,再由他的传人所作,费时半月,件成之日,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龙千里道:“半个月就完成了这一幅杰作,那可不大容易了”(小说家太吹牛了,半个月??太夸张了!)楚平笑道:“半个月还只是间断而作,每天得暇时才操刀一戏,真要认真地干,三天就可以完成人”
龙千里道:“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了,一定又是薛姑娘的杰作。”
楚平坦笑不言,龙千里又道:‘习武的人从事雕刻比常人容易得多,因为脱力内劲都懂得如何控制运用,目力也超乎寻常,所以这具见面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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