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猪的故事

>     “哇哈哈”同伴们笑成一片。

    “吵死了，蠢猪们！”是人的声音。

    紧接着手电筒的灯光扫射过我们的头。

    我认得他，他就是农场那老头雇的屠夫。他手里拿着套好的绳子和屠刀。

    “天啊！他要做什么？”我们的心怦怦直跳，身子连连往后退，直到顶住了墙。

    “臭死了。”他甩掉烟头，手电筒的灯光不停地围绕着我们。

    最后灯光居然停留在我头上。

    “完了。”我对同伴们说。

    “死胖子，才七个月就这么肥了。”他顿了一会儿后，说：“要是等两个月一定还会再长。”

    于是灯光又转向了肌肉男。

    “fuck！已经九个月了，居然还这么瘦。再不宰可就亏本了。”

    僵硬的绳子突然套在了肌肉男头上。

    当时肌肉男撕心裂肺的呼喊我这一辈子永远都无法忘记。

    那晚肌肉男并没有被卖掉，而是在农场直接就被宰了。

    农场的屠宰处就在我们猪圈隔壁，令我们不断听到他的呼喊。

    “胖子！mr猥琐！救命”

    “你以为我是上帝？谁让你他妈的成天减肥？”我失声痛哭。

    “别喊了，胖子。”猥琐男虽然平静却掩饰不住痛心“这几个月被宰的十几头猪还不足令你习以为常吗？”

    没错。我似乎早该习惯，可那是肌肉男啊。那可是我这短暂的一生最好的朋友。

    “胖子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肌肉男嘶吼着。

    “我听着呢。”我用尽力气撕喊。

    “今天晚饭时，我偷偷藏了个瑞秋给你的土豆，就在我睡的稻草那。对不起，胖子，我真他妈不想减肥的！”

    “你可真他妈够义气。下辈子我送你一车土豆！”

    “少来了，死胖子。下辈子我可不想再当猪。”

    “好的，肌肉男。下辈子做个人，当你的健身教练去。”

    “不！我要当总统。”肌肉男再次嘶吼。

    “好的。你一定能当上他妈的总统。”

    “得了吧，你还真以为你是上帝！”

    “嘿！别忘了我们信仰的是佛教。”我努力扯淡。

    “嗷嗷”冰凉的刀子突然划开了肌肉男整个肚皮。那该死的屠夫将铁钩勾起他的后蹄吊着，直到流干肌肉男身上最后一滴血，然后再一刀一刀地把肉割下来。

    瞧！连死都一定要这么痛苦，这就是猪的命。

    那晚的夜静得好可怕，连肌肉男抽搐的声音都清晰得很。我躲在猪圈里瑟瑟发抖，任悲痛和恐惧肆意缠绕。

    从此，我恨尽一切人类，包括瑞秋。

    “别这样，胖子。”瑞秋拍了拍我的头。

    我趴在阳光下一动不动，时刻都沉浸在失去肌肉男的极端悲痛中。

    “听我说，胖子。我知道他们昨晚宰了你朋友，所以你很痛苦，甚至在怪我。但我也很无奈。”他摊了摊手“如果我是农场的主人，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宰了你们。但事实上我不是，我无法主宰任何一头猪的命运。”

    但那又怎样，别告诉我你没吃过猪肉，瑞秋。找你的狗去吧，我只是你们的食物，不是宠物。

    “瑞秋！给我过来。”他爸爸一脸愤怒地走过来。“你这个蠢货！你居然去跟一头猪说话！”

    瑞秋因害怕而紧张地低着头。

    “知道他妈的邻居都怎么说你吗？一个整天带着一头猪出来溜的傻小子！”他爸看上去凶神恶煞，实在吻合了他屠夫的职业。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货？给我滚回家去，以后不准你出门。”他爸揪起他的衣服，扯着他走。

    瑞秋不敢哭出声来，他生怕他爸会因此而更恼怒。于是只有泪水和鼻涕，偶尔抽咽一下的背影。

    我同情地目送着他，心里真诚地为他祈福。

    直到我十个月大，我被卖了。而猥琐男则因长得丑留在了农场。临走前，它很伤感地问我：“嘿。胖子，还记得你说的‘理想’吗？”

    我点头。

    “我是说，你呢。你有理想吗？”它懵懂地望着蓝天。

    我笑笑，没有回答。

    那天，瑞秋有来送我。

    我被铁栏锁在车上，远远便看见瑞秋他爸爸拈了口水数着钱，而瑞秋则站在一边继续最后的祈求：“爸爸，求你了。别把它卖了。”

    “闭嘴！”

    于是瑞秋含着泪向我走来。

    他的手拿着苹果穿过铁栏，说：“胖子，这是你最爱吃的苹果。”

    我吃不下，但我的眼神充满感激，只可惜我无法亲口说一声谢谢。毕竟我只是一头猪。

    “实在很抱歉，我救不了你。”他哭得很深情，如同对待一个亲人。

    “以后我只能把苦水都往肚子里咽了！再也不会有谁可以供我倾诉了。”他稚嫩的手擦掉了泪水“我总归要长大的，不是吗？”

    我点头。

    这时，车却突然开动了。

    “胖子！别走！”瑞秋追了上来。

    “瑞秋！瑞秋！”我嘶吼并乱窜着。

    我无法舍得！我不想离开瑞秋。

    我并不是怕死！是他需要我！

    家庭冷淡和暴力给他照成的伤害太重了，我无法想象他在寂寞无助下有多痛苦。如果说真要有什么他妈的理想，我希望能陪伴瑞秋走完他的童年，如此而已。

    路很陡，所以车开得不快，瑞秋却不断地尾随着，始终不肯离去。

    “胖子！别走好吗？胖子！别走”他一边拼命地跑一边痛哭着。

    回去吧，瑞秋。回去吧！那一刻，我撕心裂肺。

    我用头拼命地撞着铁栏！我希望司机会停下来让我们再告别一次。只可惜我撞到头破血流都博不到丝毫同情。

    车，终究驶上公路，越来越快！

    瑞秋停在那无奈而孤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