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攒着一些等待蒸发的雨水,空气里都是有些微冷的黏湿。
维克多选择的离家出走地点是离古堡式住宅有一个街区距离的电话亭。他可怜兮兮地占据了电话亭的一角,在有人要打电话的时候颤抖着询问:“先生,您需要私人空间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吗?”
大多数时候是可以的。甚至有些年轻姑娘因此被缩在角落的小鬼偷看了自己的裙底风光。
维克多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拒绝反省,反而一个劲儿地幻想着丹尼尔找不到他的种种后果,并且坚定地认为——反正自己害死了他的母亲,丹尼尔不会要他了。
那是一个小孩子最为偏颇和幼稚的时候,总会把并非自己为之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并且认为全世界都会因此而责罚他。负罪感和痛苦让维克多自以为是地产生幼稚与愚蠢的想法,又试图用自己幼稚与愚蠢的做法去解决它。
只是维克多忘了,那天傍晚出现在电话亭里还忘了放下撑着的伞的丹尼尔,偏偏最擅长对付小孩子的幼稚与愚蠢。
“他是一个、很……很好很好……的……”维克多有些困了。他不由得抱紧了酒瓶,像是醉倒在路边的酒鬼一样,窝在了椅子上,却还不停地念叨着,“……很温柔的人。”
当丹尼尔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维克多还以为自己睡着了。只是丹尼尔忘了把伞收起来,顺着伞角滴落下来的冰凉的雨滴让维克多发觉这不是一场梦。
“可以打电话吗?”丹尼尔有些紧张和腼腆。
“……可以。”维克多小声回答。片刻后,又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但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知道。”丹尼尔把硬币投了进去,拿起来话筒,拨了一个在维克多看来只是随便按的号码,便自顾自地开始了讲话,“喂?妈妈,是我,丹尼。”
维克多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丹尼尔,忍住了告诉他这样自导自演的戏剧有多蹩脚的冲动。
可这冒着十足傻气忘了收伞的傻瓜却还在继续:“我前几天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
“你今天才是做错了。”维克多小声地嘟囔着,自言自语,却又刚好足够让丹尼尔听见。
“我……跟维基说了假话。”丹尼尔低着头,抿着嘴角,擦了擦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的刘海。
维克多终于好奇地抬起头来,盯着着丹尼尔的嘴角。
“不对,也不是说了假话。……我没有跟他讲清楚所有的事情。”丹尼尔低着头。他稍微笑了笑,眼底有些伤感,“……我没有告诉他,您在生下他之前,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了。”
维克多怔怔地看着丹尼尔,眨了眨眼睛,“……什么?”
丹尼尔看也没看他,继续说着,“维基理解错了。他以为在生下他的时候您出了意外才去世的,但在这之前……您知道的,是不是?这是您做的决定。”
“……为什么?”
“因为您是人类。”
维克多愣在那里,睁大了赤红色的眼睛。
“您是人类,而丈夫却是吸血鬼。您知道如果要生下来这个孩子,自己就一定会去世的,是不是?”
“……那、为什么?”
维克多靠着电话亭的角落站了起来。他抬眼看了看不断滴落到自己头上冰凉雨水的伞角,只好站到了丹尼尔旁边,站到他的伞下。
“……因为您爱这个孩子。”丹尼尔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这件事情或许总会让他伤感。维克多默默地想着。丹尼尔与自己不一样,他与那些,家人,一起相处过那么多年的时间,对他来说,那些已经不在的家人与自己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