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     但男人大多比女人花心。苏苏平静地说，女人比男人专一。她的眼神有些讽刺的意味，她并不比哪个男人痴情或者专一多少，然而她仍坚持以为自己是一生只给一个人的女人。也许，每一次，她都爱得太投入，或者，专注。

    那是因为男人比女人专注。他说。

    苏苏恍惚有些懂了，女人爱一个男人，会同时爱上为他等待守侯思念甚至爱他的感觉，是不纯的可以唯美的感觉。男人不同么？因为专注，就更快临绝顶，然后发现山顶也大抵如此而已。然后攀新的山。

    这个男人很特别，苏苏想。

    我爱你。苏苏半迷着眼醉意朦胧地说。

    别再开玩笑了，乖，你醉了。他冷静地扶住苏苏，手自然地环了过去。柔软的腰肢。

    苏苏尖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她似乎清醒了许多，她看见了他眼中复杂的表情，有一点受伤的神色。她心软了胀了，茫然而无意识地上前抱住了他。对不起，我只是怕痒，只是怕痒。呢呢喃喃的低低的声音。

    一张一翕的动人唇瓣。

    他低下头，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那个男人对我很好，他说他要娶我。可是我看到了佳子和他赤裸裸地纠缠在一起，像两只丑陋的野兽。我觉得恶心，不停地吐。后来我不再让男人碰我，哪怕只是肌肤相触。她蜷在他怀里。

    你爱他吗？他的声音低沉，有一种原始的野兽的气息。就像豹子的慵懒和猪的慵懒不可同日而语一样，他是那种危险而优雅的动物。迷人的气息。

    两年前的事了。我早已不相信爱情。她在他离开佳子的时候原谅了她。佳子曾那么亲昵地叫她的名字嗅她的脸。佳子没有原谅他甚至她自己，佳子因为潜意识里的内疚而恨了她。她出去找男人，然后跟一个不懂得爱人的男人一起把自己出卖给酒精。苏苏痛的，可佳子对苏苏所能给的帮助怀有敌意。

    苏苏说，戒掉酒，离开这里，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佳子说，你要摧毁我最后的生存空间。

    佳子说，是我带你来这里的。你能有今天全靠我。

    佳子说，我不要你的施舍，我不过是借点钱而已，会还的。

    佳子说，只有在这里，还有酒，才能让我找到他。你别想让我放弃任何一样！

    苏苏痛了，其实佳子是真爱他，至少比自己爱他多。而他谁也不肯爱，或者，专心一些。

    不相信爱情？她感觉得到黑暗中他挑起眉。那么别开我爱你的玩笑，那是个严肃而害人的词。

    我爱你，苏苏说，真的。

    但是，别爱上我。苏苏说。

    他发现苏苏做得一手好菜。

    夜半的时候，苏苏会端莲子汤或水果或清茶。

    他的衣服洁白而且有洗衣粉的香味。

    阳台上的花开了。

    肖邦恩雅贝多芬的音乐在房间里流淌。

    他们同屋，不同房。有一次他带女人回家，第二天清晨看见她红肿的眼。

    他发觉他爱上她了，这个后来断然不提爱情的执拗的女人。她为什么不让他爱她，他已经爱上她了。

    什么日子？她侧着头问。他居然买了鲜花和蜡烛。

    认识半年，你我同居一个月。酒杯在烛光中晶亮晶亮。

    佳子死了一个月了。苏苏叹息。她一呆在那房间里，就会看到佳子走来走去，象是想吻她，又象是在恨着她，大脑里总在回响，苏苏我爱你。苏苏我爱他。苏苏，很美的爱情。那朵惨白的笑容，最后的，却是宁静的。不宁静的是苏苏，她于是把房子卖了。

    他终于对她说了，我爱你，真的。

    他惊惶地抬起头，那一刻，她幸福得想死去。她不是不想他也爱她，她只是怕他爱她而已。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幸福会让她期盼永远。她盈盈地笑着，喝着酒，他抱住她时嗅出了她身体的甜味。

    告诉我，为什么要我不爱你。难道你知道人是叛逆的，你知道我受不了这样的诱惑？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热气呵得她痒痒的。她转过头，吻他。

    我们是寂寞的动物。

    一个春和日历的下午，她收拾行李。他冷冷看着。

    没有激情了，苏苏说。没有必要赖下去。

    如果你不爱我，我也许会像佳子那样爱你。可惜爱让人变得愚蠢和平庸。我多么希望有不一样的一直到尽头的爱情，像佳子那样，激烈而且持续。

    她只是爱着她的爱情，还有，自恋。路淡淡地说。

    苏苏想了想，我们都是水仙。